隋唐:兼容並包(1 / 3)

隋統一天下後,南北合一,然後就是繁榮昌盛的大唐了。入了隋唐,許多塞外與西域的飲食習慣便被引入中原了。

先前西晉時已經流行過外來的羌煮與貊炙——前者是水煮鹿頭,後者是烤全羊——到唐時,中原與西域來往密切,胡食更流行了。

李白的詩裏很熱鬧:“烹牛宰羊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但這未必是真的,因為到唐朝牛還是不能隨便宰的。

唐朝開國不久後有個故事:天下初定,唐太宗規定朝廷官員到地方不能吃肉,免得打擾下麵。名臣馬周去地方時吃了雞肉,被舉報了。唐太宗為了護馬周,當即表示:我禁禦史食肉是恐州縣花費大,吃雞怎麼啦?行,雞都不算肉

了,這事就算過去了。

後來有段時間,武則天規定,不隻是牛,別的動物也不能宰。

宰相婁師德下去巡查,宴席間有人端上來一盆羊肉。下麵的官吏解釋說:“羊不是我們殺的,是被狼咬死的。”既沒殺羊,便不算犯禁。接著又端上來一盆魚,下麵解釋:“這魚也是被狼咬死的。”

婁師德是個修養極高的人,“唾麵自幹”這成語就是打他身上來的。他曾向朝廷推薦狄仁傑,卻毫不居功。這本來是個很沉得住氣的人,但看下麵這麼忽悠他,也忍不住了:“真是騙人都不會騙,你好歹說這魚是被水獺咬死的呀!”

後來左拾遺張德得了個男孩,歡天喜地,私宰了一頭羊宴請賓客。賓客中有個小人叫杜肅,吃了羊肉後過河拆橋,偷偷將張德告了。

次日,武則天向張德道賀:“生兒子啦,好哇!羊肉從哪兒來的呢?”張德嚇得魂不附體,但武則天接著道,“我禁止私宰,是好是壞難說;但你請客人可得看準了。”隨即當場抖出杜肅的狀文來,這事就算過去了。這事細想大快人心,大概杜肅的小人嘴臉從此就暴露了。武則天自知禁屠不太得人心,所以也沒當回事。

如此看來,當時的禁屠和唐太宗的禁食肉一樣,沒禁死,隻是意思意思。

這兩件事一合,還能得出一個結論:唐朝人還是愛吃羊肉啊。

當時唐朝人吃羊,生、熟都有。生吃則吃羊肉膾,將肉切薄用胡椒調味;反正西域與大唐來往密切,不缺胡椒。複雜的吃法,就是所謂的“渾羊歿忽”。按《太平廣記》的說法,將鵝洗淨去內髒,把用五味調和的肉丁糯米飯裝入鵝腔,再處理好一隻羊,將鵝裝進羊腹後烤全羊;羊肉熟了,開了肚子取出鵝來,隻吃其中的鵝。

這吃法複雜又奢華,若非富貴人家,想都不敢想。因為按唐朝《盧氏雜說》的記載,別說羊了,連仔鵝都值二三千錢呢。

多年後元朝忽思慧在《飲膳正要》裏說,將鴨子處理幹淨後放在羊肚裏烤,是為燒鴨子。我覺得此做法的源頭就在這個“渾羊歿忽”裏。

周星馳的電影《食神》開頭有個乾坤燒鵝,是將禾花雀塞進燒鵝肚裏烤熟。也是這種做法,算是藝術來源於生活?

除了羊肉,唐朝還有別的美食。

詩僧寒山寫好吃的,曰:“蒸豚揾蒜醬,炙鴨點椒鹽。去骨鮮魚膾,兼皮熟肉臉。”

蘸蒜泥的熟豬肉、蘸椒鹽的烤鴨、新鮮去骨的生魚膾、帶皮的羊臉肉,這幾樣擱今時今日聽著都好吃,唐朝人已經吃上了。

羊當然不一定得空口吃。按李德裕所著《次柳氏舊聞》的說法,一天唐玄宗吃烤羊腿,讓太子李亨負責割肉。李亨一邊割,一邊用餅擦刀上的羊油。玄宗看著有些不快,大概在想:怎麼拿餅當抹布?浪費!回頭看到太子把沾了羊油的餅慢慢吃了,玄宗很高興,誇太子:“就該這麼愛惜!”

唐玄宗與餅的故事非此一則。安史之亂時,玄宗西出長安,一時沒吃的,楊國忠跑去市集買到胡餅,回來給玄宗吃。這個細節說明胡餅當時真是遍地開花,唐玄宗也的確吃得慣。

《舊唐書》與《新唐書》都說:“貴人禦饌,盡供胡食。”隋唐貴族對此很有心得,而唐朝的吃法也確實國際化。

當時另一種流行的餅乃畢羅。

後來清朝姚元之所著《竹葉亭雜記》認為,畢羅就是後世的餑餑。明朝楊慎在《升庵外集》中也認同這一點。

餑餑是黏米所製,大概畢羅也是如此。但唐朝的畢羅是有餡兒的,奢華的有蟹畢羅。甚至傳說晚唐將軍韓約還會做櫻桃畢羅和醴魚臆(甜魚胸),那是真會享福,而且口味似乎很甜。

除了仍流行的湯餅、索餅,唐朝人吃麵還有其他花樣。

《唐六典》曰:“太官令夏供槐葉冷淘。凡朝會燕饗,九品以上並供其膳食。”夏天供應槐葉汁和粉製作的冷麵。

杜甫曾寫詩讚美:“青青高槐葉,采掇付中廚。新麵來近市,汁滓宛相俱。入鼎資過熟,加餐愁欲無。碧鮮俱照箸,香飯兼苞蘆。經齒冷於雪,勸人投此珠。”

大夏天吃碧鮮涼麵,經了牙齒,比雪還冰,吃著煩惱一掃而光,的確美好啊。

說到杜甫,他老人家的詩被稱為“詩史”,所以其筆下寫吃之作,當可作開元天寶之際的飲食教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