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過招,逼得庹毅節節敗退(2 / 3)

田曉堂笑道:“這個好辦,我們戊兆到處都是溝渠湖汊。”

沈亞勳又強調道:“梅嘯為人很低調,很注重自身形象,生怕自己擾了民,你接待他一定要把握這一點。”

中午,田曉堂讓王岩東和王小磊另找地方吃飯,他跟著沈亞勳,在離省政府不遠的河鮮酒樓陪梅嘯共進午餐。

三個人也沒怎麼喝酒,一頓飯很快就吃完了。飯後,沈亞勳發現隔壁包廂坐著幾位熟人,就跑過去敬酒去了。田曉堂與梅嘯坐在沙發上,開始了閑聊。

跟領導聊天其實很無趣,因為很多話題都不便深入,隻有談工作上的事還相對穩妥一點。而談工作也得小心謹慎,生怕說錯了話,所以根本沒法輕鬆。

梅嘯輕聲問:“去戊兆工作了這些日子,跟大家磨合得如何?有什麼困難嗎?”

田曉堂知道梅嘯講這話,還是真心實意在關心他。梅嘯問他跟大家磨合得怎樣,其實暗指的是庹毅。梅嘯清楚庹毅不好共事,在送他去就任代縣長時還單獨跟庹毅談過話。現在看來,梅嘯的擔心一點也不多餘。可田曉堂不敢對梅嘯說實話,他還沒有完全摸清梅嘯的底細,怕說了實話反而給梅嘯留下不好的印象,就言不由衷地說:“還行吧……庹書記對幾項重點工作實行書記、縣長分工負責製,讓我們黨政兩個一把手給全縣幹部作個表率。我這次到省裏來,也正是為了爭取由我牽頭負責的兩個項目。”

梅嘯瞅了田曉堂一眼,目光裏似乎閃過一絲狐疑。田曉堂心裏便咯噔一下,暗想梅嘯隻怕不會相信他的話。可他也隻能說到這個份上。有些事情,讓梅嘯通過別人去了解吧,他這個當事人是不便說出來的。他不說,梅嘯覺得他有胸懷,有度量,反倒會對他增加好感。他說了,哪怕說的是沒半點水分的實情,梅嘯也可能會認為他這是在主動揚“家醜”,沒有維護好與縣委書記的團結。

好在梅嘯是個聰明人,沒有再追問下去,轉而又提起另一個話頭:“前些天我收到一封舉報信,說你們縣的交通局長是分管交通的副縣長的親妹夫。有這麼回事嗎?”

田曉堂愣了一下,覺得對這事立場不能含糊,就說:“這事不假。那個交通局長才上任沒多久,我也覺得不妥。不過……”說到關鍵處,他又不好往下說了。

梅嘯臉色一凜道:“我已經將這封信轉給了庹書記。你回去後給他捎個話,這個情況既然屬實,就應該趕快作出調整。你要督促庹書記,把這件事處理好。當避嫌的就得避嫌,這也是為了保護幹部!”

田曉堂忙說:“好的,我來催辦落實。”

沈亞勳打著酒嗝邁了進來,對梅嘯笑道:“你這個組織部長,也不要一天到晚板著臉,一心隻抓工作,雙休時不妨放鬆一下,去曉堂那兒釣釣野魚,跟基層的同誌走近一些。”

田曉堂感激地瞥了沈亞勳一眼。沈亞勳這話實際上已經替他發出了邀請,他忙說:“梅部長,戊兆有很多釣野魚的好去處,歡迎您隨時去體驗。”

梅嘯顯得興致勃勃,說道:“好,好,我會去的。上次送你到戊兆去,我在路邊就發現了一個非常適合野釣的地方,當時手就有些發癢,真想停車下去,釣幾條魚上來。”

3、錢要花在刀刃上

下午,田曉堂匆匆趕回戊兆,立即讓王岩東通知相關人員來開會。王岩東問:“湯縣長不通知嗎?他畢竟分管交通啊。”

田曉堂暗暗揣摩著王岩東的心思,嘴上卻沒有猶豫:“不必通知他。”他已下了決心,要故意晾著湯遠輝。他知道王岩東與湯遠輝曾一起在鄉鎮工作過,關係比較特殊,王岩東對湯遠輝雖然也看不慣,卻並未完全疏遠。聽王岩東剛才說話的口氣,就有點幫湯遠輝鳴不平的味道。田曉堂突然敏銳地意識到,王岩東如果不同湯遠輝徹底拉開距離,將會埋下一個巨大的隱患。

淡漢同、文宏韜、占永軍、馬喬俊、鄭祥成等人參加了這次戰前動員會。田曉堂在會上作了明確分工,安排文宏韜帶領占永軍組織起草彙報材料,安排王岩東協助影視公司拍攝彙報專題片。田曉堂強調道:“這是一次事關成敗的彙報,大家一定要高度重視,堅持高標準,務求高質量,精心作好準備。彙報材料怎麼弄?先要聘請省市的專家來幫我們踏勘、分析、論證,還要跟相關縣市密切聯係,取得第一手資料,拿到最權威的數據。以此為基礎,再來起草彙報材料。彙報材料一定要說理充分,把新上雲勝高速的重大戰略意義寫到極致。等彙報材料基本完成後,接著就籌拍彙報專題片。這個專題片一定要請全國一流的影視公司來做,確保達到全國一流的水準!”

會後,王岩東來到田曉堂的辦公室,低聲告訴他:“我聽施響說,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劉支隊已在著手秘密調查的士司機被害案。”

田曉堂瞥了王岩東一眼,說:“好。他們有沒有采取針對孫強的監控措施?”

王岩東說:“有。孫強的電話被秘密監聽了,他的行蹤也處在監視之中。”

田曉堂把目光投向窗外,壓抑著興奮說:“希望他們盡快打開缺口!”

王岩東走後,田曉堂先後給甘泉水和李廷風打去電話,說的都是雲勝高速公路的事情。

甘泉水顯得特別高興,情不自禁地誇獎說:“你這個想法若能被省裏認可,改變的不僅僅是戊兆的交通狀況,而是整個雲赭乃至全省的交通格局啊……曉堂真是不錯,有思想,有銳氣,有闖勁……能夠把幾乎不可能辦成的事情辦成,這就是真本事、真功夫!”

李廷風則驚歎不已:“哎呀,你這個點子真是太好了。如果爭取成功了,海勝高速就不再是斷頭路了,我們勝婁也會從中大大受益啊。你說吧,需要我們做些什麼?我們一定全力配合。”

田曉堂說:“我想請你們以勝婁縣委、縣政府的名義,給‘一圈辦’和相關省領導寫封信,強烈呼籲把雲勝高速納入規劃籠子。”

李廷風爽快地答應道:“行,我們馬上就辦。”

兩日後,田曉堂抽出身來,去了一趟孟家渡,不想在那裏卻看到了他最為擔心的一幕:範教授患了重感,正躺在床上打點滴。

看著範教授那消瘦的麵容,疲憊不堪的神情,田曉堂心裏有種說不出的痛。他把黃鶯叫到一邊,沒好氣地責問道:“我不是托付你好好照顧他的嗎?怎麼會弄成這樣呢?”

黃鶯顯得很愧疚,又有幾分委屈,解釋道:“前些日子,我天天都認真監督範教授,要求他在晚上9點鍾以後必須停止手頭的工作。由於我態度很堅決,範教授拗不過,隻得早早收工休息。可這兩天我出了一趟門,再沒有人來嚴格監督他,他又恢複了老樣子,每天加班加點到深夜。結果因勞累過度,染上了重感,一下子就趴下了。唉!這樣的工作狂,我還真沒見過。”

田曉堂也歎了口氣,說:“今後你要是外出,也得安排人對實驗室采取拉閘斷電等強製措施,迫使範教授早點休息。”

黃鶯說:“這次可把我嚇得不輕。請田縣長放心,這種情形再也不會出現第二次了。”

從孟家渡一回來,文宏韜就跑過來向他訴苦,說占永軍組織的材料班子功底太差,炮製的彙報材料乏善可陳,把專家們提出的一些精彩觀點都白白糟蹋了。

田曉堂不免有些惱火,覺得文宏韜到底年輕了些,能力和經驗都還欠缺,遇上這麼一點難題就上交給他,那還要文宏韜這個副縣長幹什麼?田曉堂就不客氣地批評道:“這件事我已交給你全權負責,他們材料沒弄好,你不滿意,就讓他們推倒重來嘛。”

文宏韜苦著臉道:“已經修改了三遍,還是差強人意。我看哪怕再改一百遍,也是枉然。我有個請求,能否請政府研究室的大筆杆子上手,重新梳理起草這個彙報材料?”

田曉堂想了想,覺得文宏韜的話也有道理。依靠占永軍,隻怕永遠也整不出他所需要的高質量材料來。田曉堂便說:“好吧,就讓小馬和小鄭這兩天加班突擊一下,盡快拿出一個比較成熟的稿子,送我審定。”

文宏韜走後,田曉堂給甘露打了個電話,邀請她過來攝製彙報專題片,甘露欣然答應下來。田曉堂笑問:“你和羅亦晚何時舉辦新婚大典啊?我可是眼巴巴地等著喝你們的喜酒呢。”

甘露的聲音卻顯得有些冷淡:“還早著呢。”

田曉堂不禁愣了一下。

又過了兩日,甘露帶著4個人來到戊兆,住進了盛豪大酒店。田曉堂開完一個短會,便趕過去看望她。

甘露正在房間裏和王岩東商量如何策劃那個彙報專題片,見到田曉堂,她笑道:“聽了王主任的介紹,我已把你們的意圖和要求基本弄清楚了。王主任不放心,反複強調田縣長要求的是全國一流,我說我們早在幾年前已和田縣長成功地合作過一次,當時那個專題片可是為雲赭創衛立了大功啊!”

田曉堂望著王岩東說:“甘總的策劃和創意水平是國內頂尖的,弄出來的片子必定是上乘之作!”又轉頭對甘露道:“我知道甘總前不久才為勝婁製作過海勝高速的專題片,希望你這次為我們弄的片子能超過那個專題片!”

甘露表態道:“沒問題,請田縣長放心吧。”

有王岩東在場,兩人說話都不敢隨便,便感覺很別扭。等王岩東出門去接電話了,甘露長籲了口氣,斜睨了田曉堂一眼,揶揄道:“你這個縣長當得挺威風嘛。我看王主任剛才一口一個田縣長怎麼說怎麼說,他是把你的話當成了聖旨啊。”

田曉堂嗬嗬一笑,說:“威風什麼呀。你不知道,基層的矛盾多,麻煩事多,我這一天到晚都是焦頭爛額的。”

甘露笑道:“有些麻煩事還不是你自找的呀。我聽王主任說這次爭取高速公路項目,原本毫無任何希望,是你一心要辦成,又想出了那個絕妙的金點子,拚命在上麵拱路子,這才見到了一絲曙光。”

麵對甘露熱辣辣毫不掩飾的目光,田曉堂知道她是發自內心地欽佩自己,不由得有些慌亂。他穩了穩神,忙把話題引開:“哎,羅亦晚怎麼沒跟你一起過來?”

甘露的眼神頓時暗淡下來,低聲道:“他在趕製另外一部片子,來不了。”

當天晚上,田曉堂正在辦公室審讀馬喬俊、鄭祥成重新起草的彙報材料,淡漢同敲門進來,冷著臉說:“王岩東剛才去找我,說拍那個專題片需要10萬塊錢,我很吃驚。拍一個小片子,就值這麼多錢嗎?”

田曉堂仰靠在椅背上,笑道:“一分錢一分貨。一流的專題片,就得花一流的價錢。這個專題片對項目能否爭取成功至關重要,所以我們必須不惜血本,精心打造!甘總雖然年輕,但很有策劃能力,又非常敬業。當年市裏爭創省級衛生城市時,我曾和她成功地合作過。你放心,這10萬塊錢絕對花得不冤枉!”

淡漢同仍然一臉苦色:“我也知道爭取高速公路項目是大事,必須全力保障,隻是縣財政實在太窮了。10萬塊錢可以用來幹很多事情,花在一部10來分鍾的片子上,我真是心疼啊。”

田曉堂苦笑了一下,不知該怎麼說淡漢同好。縣財政捉襟見肘,淡漢同這個具體分管財政的常務副縣長不好當家,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分錢來用。哪個伸手找他要錢,就像在要他的命。當然,為了維持全縣眾多機構的運轉,淡漢同不摳門一點也不行。不過,縣財政哪怕再困難,也不至於拿個10萬塊錢就會傷筋動骨。淡漢同今天一再跟他糾纏,顯然不是因為縣財政擠不出10萬塊錢,而是淡漢同固執地認為花10萬塊錢勞民傷財弄個什麼專題片完全不值得。田曉堂便覺得,淡漢同雖然是個克勤克儉的好管家,但眼光確實有些短淺,還缺乏大手筆辦大事的那種氣魄。

田曉堂掃了淡漢同一眼,口氣已硬了許多:“越是沒錢花,我們就越是要把錢花在刀刃上。我認為拿這10萬塊錢做專題片,就叫花在刀刃上了。因為一旦爭取成功,換來的就是幾十億的特大交通項目!這10萬塊錢究竟花得值不值,到時候讓事實來驗證吧。”他懶得跟淡漢同多費口舌了。淡漢同較起真來,簡直像一頭強驢,不是三五句話就能把他說服的。不過淡漢同哪怕不服氣,最後也會不折不扣地執行田曉堂的意見。對這一點,田曉堂倒不用太擔心。

淡漢同悻悻地離去後,田曉堂接著往下看彙報材料。全篇一看完,他伸了個懶腰,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田曉堂從前幹過多年辦公室工作,寫得一手好文章,當年起草的材料曾贏得了龍澤光、唐生虎的好評,唐生虎因此還想把他調過去給自己當秘書,隻是田曉堂不太樂意,方才沒有去成。所以對材料他相當內行,也格外挑剔。而馬喬俊、鄭祥成重新起草的這份彙報材料,與占永軍弄的那個稿子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竟然讓他眼睛發亮,忍不住暗暗叫好。田曉堂就想,這兩位年輕人真是不錯,值得悉心培養。

田曉堂將彙報材料作了一番修改潤色,交給馬喬俊後,正要回宿舍,袁燦燦突然打來了電話。

這段日子,田曉堂到盛豪花園也就去過兩次。去得少的原因,一是他實在太忙碌,二是去袁燦燦那兒畢竟不太方便。他現在已經不敢坐的士,怕的士司機認出他來,隻好叫王小磊送他去。每次都是趁天黑定了才摸上門,到了夜晚11點鍾再讓王小磊去接他回來。他不敢在盛豪花園過夜。這事他本不想瞞著王小磊,可王小磊是個稱職的領導司機,隻管開車,從不多嘴多舌,就像啞巴似的,他也就沒有主動說出來。

袁燦燦說:“你過來一下吧,我有事找你。”

田曉堂問:“你有什麼事?不能在電話裏說嗎?”

袁燦燦說:“電話裏說不清楚。你過來,我當麵跟你說。”

田曉堂匆匆趕過去,袁燦燦上下打量他,目光有些異樣,田曉堂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笑道:“你不認得我啦?”

袁燦燦冷冷地問:“剛才我打電話時,你在哪兒?”

“我在辦公室啊,怎麼啦?”田曉堂覺得她問這話真是奇怪,“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袁燦燦卻不回答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迸出一句:“你沒去陪那個小妖精啊?”

田曉堂聽得一頭霧水。小妖精?什麼小妖精?真是莫名其妙!但很快他就醒悟過來,袁燦燦說的該不是甘露吧?袁燦燦怎麼曉得甘露?又怎麼會說這個風涼話?莫非袁燦燦知道甘露入住了盛豪大酒店,也知道他下午去看望過甘露?

田曉堂感到又氣又好笑,就道:“你說的是省城來的甘露吧?她怎麼成了妖精呢?人家是我邀請來為縣裏製作專題片的客人,我出於禮節,去和她見一下麵,難道也不行嗎?你吃什麼醋啊?”

袁燦燦仍然醋意未消:“她可是既年輕又漂亮,嫩得能掐出水來,又長得那麼風騷,那麼惹人疼,我看你的魂兒隻怕都被她勾去了,下午鑽進她的房裏半天都不出來。”

田曉堂大叫冤枉:“我下午在那裏也就待了一個小時。”

袁燦燦恨恨地道:“還就一個小時?一個小時不夠長嗎?想幹什麼事都來得及呀。”

田曉堂真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當時房裏還有王岩東呢,你以為我們是孤男寡女呀。”

袁燦燦的臉色總算好看了一些,卻還是嘴硬道:“反正你去她那兒舍不得走,就是沒安好心!”

田曉堂搖頭道:“燦燦哪燦燦,你怎麼像個醋壇子啊!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啊。如果你對我連起碼的信任都沒有,那我們今後還怎麼相處?你那盛豪大酒店我簡直都不敢再進去了,因為一進去就會被你監視盯梢!”

袁燦燦卻說:“我為什麼吃醋?還不是因為太在乎你,怕你得而複失。你現在是炙手可熱的縣長,又正值魅力四射的年齡,該有多少女人暗中打你的主意啊!再說現在的年輕女孩子可不得了,隻要入了她法眼的男人,不管人家有多老,也不管人家有沒有老婆,她都敢追敢要!所以我不得不多個心眼,對你嚴防死守!”

田曉堂不由得笑了起來:“燦燦,你也真是的。難道你對自己就沒有一點信心嗎?”

4、治汙攻關取得突破

一周後,在唐生虎的一手安排下,田曉堂帶著精心準備的彙報材料和彙報專題片,帶著誌在必得的勃勃雄心,去向省“一小時交通圈”建設領導小組的領導們當麵彙報。

踏進會場,田曉堂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會議桌靠內側正中間的龍澤光。龍澤光也看見了他,朝他微微點了點頭,就低下頭去看麵前的材料了。在這種公開場合,龍澤光自然不會對他有什麼親近的表示。田曉堂對此當然能夠理解,卻又不太習慣龍澤光這種冷淡的態度,甚至懷疑龍澤光的冷淡並不僅僅是出於避嫌,而且還有別的原因。會是什麼原因呢?該不會是龍澤光對他極力要將雲勝高速公路項目納入規劃產生了反感吧?如果龍澤光認為他在背後偷偷打了自己的旗號,他爭取這個項目是在為難自己,那現在對他肯定不會有一點好臉色。

但沒過多久,田曉堂又覺得不該這麼疑神疑鬼。他收起心思,開始發言。他照著稿子念了兩分鍾,就進入了演講狀態,開始脫稿侃侃而談。15分鍾後,他幹淨利落地結束了發言。他暗暗觀察坐在對麵的領導,發現除了龍澤光一直不露聲色外,其他人都被觸動了,或麵露興奮之色,或交頭竊竊私語,或朝他投來讚同的目光。

發言能收到這種效果,田曉堂已經很滿足了。因為接下來還要觀看製作精美的彙報專題片,那才是彙報的高潮部分。

不出所料,當彙報專題片播完,就像在會場上丟了一顆炸彈,在座領導被那強烈的視覺衝擊力和形象化的論證說理炸暈了,一時都愣在那裏。待清醒過來,便紛紛點頭叫好。龍澤光雖然還是不苟言笑,但眉眼間已經舒展了許多。

會議轉入下一個議題時,田曉堂就退出了會場。唐生虎已經告訴過他,要等把所有的彙報都聽完後,領導們才會關起門來,深入討論研究,最後形成決議。他覺得守在會場外也沒什麼必要,便來到大街上,準備一邊去辦點別的事情,一邊等待會場上的消息。

不想還沒走多遠,田曉堂就接到吳顯誌老婆打來的電話,說吳顯誌終於現身了。

田曉堂愣怔片刻,忙問:“老吳躲在哪裏?”

吳顯誌老婆說:“他說他在省城郊外一個地下旅店裏。”

田曉堂又問:“他現在有什麼打算,你知道嗎?”

吳顯誌老婆說:“他很茫然,既怕嶽功強害他,可讓他去自首,他又不願意……田縣長,您說該怎麼辦?請您想想辦法,救救他吧。”她邊說邊抽噎起來。

田曉堂沉思了一會兒,說:“這樣吧,我正好也在省城,你看能不能勸勸他,讓他答應和我見個麵。等見了麵,把情況都弄清楚了,再來決定該怎麼辦。”

吳顯誌老婆說:“好,我這就來跟他說說,您稍等。”

幾分鍾後,吳顯誌老婆打電話過來,說吳顯誌在她的耐心勸說下,總算同意跟他見麵。

見到吳顯誌時,田曉堂大吃一驚。他曾在孟家渡見過吳顯誌兩次,那時的吳顯誌不胖不瘦,隻在兩鬢有少許白發。而麵前的吳顯誌,眼窩深陷,枯瘦如柴,頭發則幾乎全白了,乍一看活脫脫就像個吊死鬼。

在田曉堂的追問下,吳顯誌講述了潛逃的經過。

吳顯誌跑出來後,為了不讓相關部門發現自己的蛛絲馬跡,就按嶽功強的吩咐,跑到大山深處一個遠房親戚那兒,不與外界發生任何聯係,包括對老婆也沒打過一個電話,就像人間蒸發了。兩天前,吳顯誌覺得風頭應該過去了,再說他已實在無法忍受這種隱姓埋名躲躲藏藏的日子,就走出大山,用公用電話撥打嶽功強的一個秘密手機號碼,要求早日回家,問他們把事情擺平沒有。嶽功強告訴他,情況遠沒有原來估計的那麼樂觀,庹書記暗中做了不少工作,可市紀委仍不肯放過此事。嶽功強要他再潛伏一段日子,表示將給他一筆費用,並讓他講明現在的藏身之處,嶽功強會派人將錢送過來。吳顯誌感覺受了愚弄,擔心自己被滅口,根本就不敢把自己所處的位置透露給嶽功強。

聽吳顯誌講完,田曉堂歎息一聲,說:“老吳啊,你趕快去自首吧。你現在唯有自首這條出路。隻有通過自首,才能洗白自己。你不願意自首,是有什麼顧慮嗎?”

吳顯誌耷拉著腦袋說:“我怕自首後,那些人仍然逍遙法外,我就會被報複得更狠啊。”

田曉堂問:“你是怕嶽功強不認賬?你有沒有他索賄的什麼證據?”

吳顯誌說:“我早就留了一手。嶽功強動員我外出躲藏時,跟我對話的全過程,都被我用手機悄悄錄了音。”

田曉堂叫道:“好!有了這個鐵證,你還怕什麼?你是怕他們被包庇嗎?這種擔心大可不必。”

經田曉堂反反複複做思想工作,吳顯誌終於表態,明天就到雲赭市紀委自首。

田曉堂這才放下心來。臨走時,他又解釋說:“我隻能在背後悄悄地幫助你。因我的身份很特殊,你這個案子涉及的人員身份也很特殊,我公然摻和進去,事情就會變得更加複雜……希望你能理解!”

告別吳顯誌,回到車上,田曉堂一看手機,才發覺已是中午1點鍾了。他想那邊的會議應該早就結束了,可唐生虎為何沒向他通報會上討論研究的結果呢?莫非雲勝高速公路項目被否掉了,唐生虎才不好意思主動告訴他?想到這裏,田曉堂心頭倏地一緊。他趕忙與唐生虎聯係,手卻直打哆嗦,按了好幾下鍵,才把電話撥出去。

不想唐生虎卻說:“我本準備早點給你打電話,可剛才事情一多,就把這事給耽誤了。是這樣的,上午還沒來得及討論研究,龍書記就要去參加省委臨時安排的一個活動,這邊的會議隻好推遲到明天上午再接著開了。”

田曉堂放下手機,感覺渾身癱軟無力。剛才可把他嚇壞了。

趕回戊兆,田曉堂一踏進辦公室,王岩東就過來了。

問過田曉堂在省裏彙報的情況後,王岩東說:“明天上午,庹書記要召開縣委常委會。”

田曉堂眼裏閃過一絲疑惑,問道:“常委會上將研究哪些議題?”

王岩東搖搖頭:“我不清楚。”他往田曉堂跟前湊了湊,又小聲說:“我聽說,庹書記已知道您從縣財政拿了150萬支持娜美寧治汙攻關,又為我配備了一部新車……明天的會上,他很可能會對您橫加指責,您可得小心一些。”

田曉堂苦笑道:“他喜歡批評人,就讓他去批評好了……他說他的,我幹我的。”

晚飯後,田曉堂獨自坐在辦公室裏,暗暗琢磨著明天的常委會。庹毅要是為那150萬和王岩東的新車而責怪他,他倒不怕。因為嚴格地講,縣長財政一支筆,這兩項支出都在他的權限範圍之內。庹毅免不了又會提起由他負責抓的三件難事,現在他也不用太擔心了,因為那三件難事雖然還沒有哪一件獲得實質性的突破,但畢竟都已有了不小的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