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最可怕的事就是人在此間。每個人的出生都是被動的,所以神仙也好,凡人也好,雖不信,終是命。
煙花三月,江南草長,陽光普照。
臨安大俠蕭備就很迷惑。他看著眼前的仇人躺在地上,卻又無可奈何。隻因麵前站著一個高大的男子。
男子的一身青衫看來已經沒有了光彩,但是他的笑容卻有某種奇特的魔力。慈眉善目專為這個男人打造。
蕭備已然不想出手,卻又不甘就此罷手。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你雖然不想,但又不能不想。
蕭備定了定神,道:“在下臨安蕭備,為了懲惡揚善,已經足足追這個大盜五天了,好不容易到手,兄台既要路見不平,為何不殺了他?”
男子看了大盜一眼,歎了口氣道:“若此人能棄惡從善,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大盜聞言大聲叫道:“兩位大俠,鄙人已經知錯了,從今往後,定當痛改前非,與人為善。如若不然,叫我遭千刀萬剮之刑,屍骨無存!”
蕭備無奈搖了搖頭:“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男子依舊麵帶微笑。“既如此,小可請蕭兄指點指點。如果我略勝一二,但請蕭兄給他一個機會。”
蕭備聞言,左手向後一劃,右掌便推了出去。男子微微一笑,伸出一隻手指輕輕點在蕭備掌心,蕭備頓時後退了七八步,一言不發,掉頭就走。
男子看了大盜許久,丟下一個玉瓶,人已揚長而去。“好自為之。”
江湖中有人殺人,就有人救人。殺人的人會救人,救人的人也會殺人。恩恩怨怨,誰分得清?
蕭備在三月份殺了八人,救了七十六人。而微笑男子救了三人,殺了一百零八人。
唯一不同之處在於,蕭備殺的是賊,救的是民。微笑男子,救的是賊,殺的是官。
六月,蕭備死。七月,微笑男子出家。
白芽山間,人跡渺渺。在這已被世人忘卻的地方,有著兩個人,一座房子。
青木建成的房子,似竹非竹,卻比竹子更加蕭瑟。小溪緩緩流動,人的血也緩緩流動。沒有心跳,什麼聲音都沒有。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沉默。沉默過後還是沉默。
男人終於張開了嘴,道:“我要走了。”
女人不舍的望了他一眼,道:“我要死了。”
男人的身體顫了一下,旋即漠然。很久以後,道:“謝謝你。”
女人的眼裏已經有了淚珠,但卻固執的糾纏著眼簾,不肯離開。她微微一動嘴唇,突然大聲吼道:“我不後悔。”
男人站起了身子,走到女人麵前,將她緊緊抱住,在她額間親了一下。
女人已死去多時,她手裏的刀,插在她胸口。
男子的目光變得更加堅硬、冰冷,在那無情的眼珠中透露出一種至高無上。
女人埋在了土裏,房子倒在了眼中,眼淚留在了心間。
厭秋風走下了白芽山。幾百裏菊花,隻剩下一個死人,一座空山。三五隻小蟬從樹上跳了下來,虔誠的做了幽怨的祈禱,隨即在蕭蕭聲中落幕。
十一月,冷風刺骨。南國之人不能體會北方之冷,而北方之人亦不能接受南國之寒。北風刺骨,南氣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