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瞪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三個人一動不動地站著。三百多個人死死地盯著。
韓靈兒眼睛出神,呆呆地望著天空,喃喃道:“難道隻有怪人才能練出那麼高的武功嗎?”
老者道:“武功高強的人,都有大誌向,大毅力以及大執著。厭秋風斬斷情絲,如神如鬼,所以到達劍道之巔。趙無常非人似月,遙不可及,是以能明刀意。即使是相對來說比較像正常人的朱六,也唯獨好酒,生人勿近。他們執著,所以他們孤獨。”
韓靈兒道:“傳說中的劍神西門吹雪,在成為劍神之前,拋家棄子。為了劍,脫離家庭,真的值得嗎?”
老者又歎了口氣,道:“不知道。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人生。人雖然決定不了出生,但是還保留有選擇的機會。你想要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厭秋風十年之前與朱六定下決戰。五年之前,他卻愛上了一個女人。不久前,這個女人自殺了。因為她知道,她不死,厭秋風一定會死。她死了,厭秋風才有一絲希望。但如今,不好說了。”
韓靈兒眼中有了水霧,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老者突然摸了摸韓靈兒的頭,笑道:“你還年輕,不必著急。”
韓靈兒道:“他們為什麼還不動手?”
老者道:“他們在等。”
韓靈兒道:“等什麼。”
老者道:“等雪。”
雪。白色的雪。像情人的手一樣。你想親近她,她卻跑了;但隻要你等,她就會來。
可惜人卻未必像雪。
雪落了下來,靜靜的。人類卻總是吵鬧。
朱六動了一下眼皮,握緊劍的右手已經輕微顫抖。厭秋風的眉頭也皺了起來。隻有趙無常還是一動不動。
終於,朱六動了,他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厭秋風靜靜地看著趙無常。趙無常默默地看著厭秋風。空氣靜止了。寂寞也靜止了。
一片雪花落在了趙無常的眉間。
厭秋風拔劍了。流星般的燦爛湧向了趙無常。趙無常右手微微一動,刀已架住了厭秋風的劍,寒光一閃,第二刀已劃破了厭秋風的喉嚨。
沒人能形容那一刀的速度,沒有人看清。厭秋風也不能。他的劍才剛剛被架住,他就死了。
厭秋風就那麼倒了下去,像一顆石子沉入了湖底,留下輕微的漣漪。一朵雪花落在了他的額頭,瞬間融化成水,又從鼻間流了下去,與鮮紅色的血做了伴侶,水乳交融。
雪,血。血,雪。
趙無常歎了口氣,看了厭秋風的屍體許久,緩緩道:“你的劍意之強,劍氣之盛,劍道之高,無人能敵。可你還是低估了我的速度。”
圍觀的人不知什麼時候走的一幹二淨。隻有趙無常還靜靜立在原地。他感覺自己被無邊的寂寞包裹了起來。
鬼也是會寂寞的,不是嗎?
夜。趙無常走入了黑暗,回到了他的家。有些人本來就屬於黑暗,屬於寂寞。
厭秋風已經被雪埋在了雪裏。他的劍,他的衣服都已不見了。
一個無敵的劍客,死後連衣服都被別人偷走了,這是多麼的悲哀!多麼的不幸!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還好有雪。像劍一樣的雪,像雪一樣的人。純潔,神聖,寂寞。
朱六從此以後便消失在了江湖中,再也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衙門裏多了一個愛喝酒的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