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都是那樣的黑、暗,隻有牌坊上的兩個字,是那樣的醒目:楊廣。四處,還回蕩著啞巴的笑聲…我腿軟了,耳朵也不好使了,“嗡嗡”地響起來,眼睛也不好使了,隻覺得那兩個字,在我眼前飛騰、旋轉、扭曲…我眼前一陣發黑,一下子暈了過去,什麼也不知道了。
當我醒過來時,我已經在自己家裏了。眼前,依舊是張聰的身影。
媽摸著我的腦袋,怪著我:“俺的孩子啊,你可真能啊!讓你去你姥爺家,這麼近的路,你硬生生地就能迷路,還倒在了牌坊前!”,我能感覺出我的身子很虛,但我拚命地說著昨晚的駭事。媽依舊是不相信,爸也依舊是不相信,張聰聽了我所說的,摸了摸胡子,稍一思忖,說:“這孩子可能是有夜盲症,平時多吃點兒胡蘿卜、魚、豬肝之類的。”,交待完,便背上了藥箱,走了。
爸媽送完張聰,又回了屋,我又跟爸媽說了一遍昨晚的駭事,媽安慰著我:“難道你又嚇著了?我是在你姥爺村兒裏長大的,我也沒碰到這種事。什麼鬼打牆,什麼巷子裏有大門啊——那是你七舅的家,他家的大門便是在巷子裏的,他村兒裏好多人都是這樣弄的,這有什麼害怕的?你還怕牌坊上的字,那也沒有什麼可怕的啊,那字寫了好多年了。”,還沒等我辨,她又說話了,“你,可能就是像你張聰爺爺說的——你缺什麼什麼素A,有夜盲症。得了,我跟你大娘要點兒胡蘿卜去——你要是想吃豬肝和魚,你得看看大孝子的臉色!”,爸聽了,依舊是罵媽。
我可能是因為昨晚倒在了地麵上,受了涼,現在還隱約有點兒發燒,但經張聰爺爺的一番達理,現在好多了。桌子上,有割好了的燒紙,這是爸用從姥爺家裏拿來的折頁彎刀割的,他割得一頁頁的,像是錢一般大小,這裏麵,還夾了一張五十塊錢的藍票——這也是一個形式,真錢夾著紙錢裏,意思是沾陽氣兒,到了燒紙時,真錢要取出去——這倒不是上墳的人摳門,傳說陰間的人,是不能使用陽間東西的。
昨天我出了事,爸也沒顧得上去給爺爺上墳。桌子上除了燒紙,還有一個小茶碗兒,茶碗兒裏是餃子——這是奶奶包的。既然上不了貢了,爸就把餃子遞過來,問我吃否,媽怪著他:“別弄這些上貢的東西給他吃,”,然後她朝向奶奶屋,“你把這個當好的,我可不當好的!”
爸怪媽了:“你這不是沒事找事嗎?”,媽來勁兒了:“這怎麼就是沒事找事?沒事找事的是誰啊?”,媽這是在怪奶奶,“你怪你兒子沒去給你爺們上墳啊?可你不會看事兒啊!你孫子不是病了嗎?”。媽隻要對一個人有氣,這個人的一切都不順眼,我姑昨天來我家了,她給奶奶留下一些東西,奶奶便給我送來了一些。媽也要把這兒埋汰一遍:“你閨女昨天來了,來看你了,留下吃的,你把孬的挑了出來給你孫子送來了!”,媽越說越起勁兒,“樂樂,咱有點兒出息啊,咱不吃這個!”,說著,她提著大包小袋,扔到了豬欄裏。
——這樣的場景,有過許多次。媽總是不讓我吃奶奶的東西,我是聽她的話的,不敢去吃,而我有時候不去吃奶奶的東西了,她也會說我傻,奶奶有東西沒有及時給我吃,媽也會說叨說叨——她都有些反複無常了。奶奶,還經常會做些稀罕玩意兒的,像自己用白礬炸的油條,烙的火燒,蒸糠,窩頭,蘋果幹,幹豆角或餃子之類的,她有時也會給我屋裏送去,笑盈盈地端著碗進去了,媽麵無表情地收下,頂多說一句“放在桌上吧”,更多時候是默不做聲,而奶奶走後,我和爸能不能吃,還得看媽的臉色,有時候,奶奶送的東西,就會被媽生生倒掉了。她還會逼我扔掉奶奶給我的東西,我拿著手裏的好吃的,不舍地扔進豬圈裏了,這樣的場景,也有好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