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主(1 / 1)

我麻木了,在人群中麻木了…

好久,人群才盡數散盡。

爸和大姐去送媽進醫院了,這天晚上,家裏隻有二姐,奶奶和我…

奶奶也不再出去玩兒了,他把我和二姐叫到她屋裏。今天晚上,她給我們做了飯。

屋子裏冷清得很,除了奶奶在哭哭啼啼、嘮嘮叨叨,什麼聲音都沒有。我和二姐,都坐著炕上,一句話也不說。

奶奶還在嘮叨著:“哎,老天爺不長眼啊,咱家本來就窮成這個樣了,你說你媽…哎,啥也不說了,怪我啊,作孽啊!”

奶奶把飯端上了桌子,衝著我們兩個喊:“你們快吃飯吧…”

二姐沒有動,我也沒動。奶奶怪著我們:“你們怎麼不吃啊?”雖然這樣說著,她也沒有動筷子。

奶奶又嘮叨了起來,二姐終於忍不住了,喊著:“你別嘟噥了,都是你!要不是因為你,我媽也不會這樣!”說著,淚如泉湧。我見了,也難過了起來,我一是為了媽的境況而傷心,二則是為了今天我的一番舉動:我到底是怎麼了,麵對倒下的媽,我怎麼會連一點兒眼淚都沒有。我還不如大凱呢,大凱固然壞,但他看到了他的親人躺在地上,還是掉了眼淚,而我呢?

二姐吵鬧著,她也怪起我來:“咱媽白疼你了!咱媽平時動不動就教訓我,讓我處處讓著你,可她看走了眼,你是一個白眼兒狼!”

要是放在以前,二姐這樣罵我,我是無論如何也要還口的,但現在,麵對她的罵,我隻是沉默不語。我沒有理由不讓她罵,也沒有資本去還口。

二姐罵著我,奶奶就攔著,二姐又罵奶奶。

我和爸一個樣子,靜坐、不說話,隻是,我不會抽煙。

窄小的屋子裏,鬧騰得厲害。

一會兒,門外走進來一個人,是我對門兒的二嬸兒。

二嬸兒勸下了二姐,又來安慰我,看看我是不是被嚇到了。她跟我說了好多話,讓我聽奶奶的話,也讓我別惹二姐生氣,我都點著頭。最後,二嬸兒才去把奶奶扶坐在土炕上。

二嬸兒的小女兒,慧也跟著來了,她看著我們都低著頭,好像也知道氣氛太過緊張。她慢慢地走到我的跟前來,叫著哥哥,我隻是應著,她再說什麼我也不肯回答。

二嬸兒見我們都死氣沉沉的,便和我們說:“剛才,你爸爸把公用電話打到了我家,”

聽到這句話,我們奶孫三個都抬起了頭,看著二嬸兒。

二嬸兒說:“你媽沒事了,”聽到這裏,我們一個個都如釋重負,二嬸兒又說話了,說的全是我爸把媽送進院的過程,“你爸爸跟你二叔說,他今天可忙壞了,他們開著三輪車,拉著你媽,先去了咱鎮上的醫院,鎮上的醫院看不了,你媽連車都沒下,車就又開到了縣上的中醫院……”

二嬸兒在說著,我就在我的腦海裏,描繪出這樣一副場景來…隻是,我不知道什麼鎮醫院和縣醫院有什麼區別。

二嬸兒還在說著話,她說爸把媽送進了醫院,醫生給她割開了食管兒,把胃和腸子給洗了一遍,把毒給洗了出去。她又說媽開完了刀,做完了手術,現在脫離了危險…

一家人聽著,臉上都有了喜色。

二嬸兒說完,我們都安下了心,二嬸兒還擔心我們會吵,就不住地跟我們聊著,最後,她見天不早了,才走了。

二姐和奶奶去送二嬸兒了,奶奶屋裏,隻剩下了我一個人。

獨自待在奶奶的屋裏,我不自主地、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耶穌像,我的頭不自主地、自然而然的轉向耶穌像。

我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耶穌的眼睛,我不再害怕他了,也不再膜拜他了,我隻是問他:“這是你對我家下的災嗎?”

耶穌,並沒有回答我。

一會兒,奶奶和二姐回來了,奶奶進了屋,在耶穌像麵前膜拜了一番,嘴裏念叨著:“主啊,千萬要保佑我兒媳婦沒事啊!”

我見耶穌不回答我,我便又問奶奶:“奶奶,是因為我不小心弄丟了十字架,主就要給我們降災嗎?這就是主給我們家降的災嗎?”

奶奶不知道該怎麼樣回答。

二姐倒是開口了,她還在責怪著奶奶:“別聽她的,這事兒和你沒關係,怪就怪她!要不是她烏鴉嘴,要不是她氣咱媽,咱媽也不會這樣!”

“哎呦,瑩哎,你奶奶現在可成了罪人了!”奶奶還在自責著,就算我再說什麼妨主的話,她也不會再來罵我了。

“噹噹…”奶奶屋裏的鬧鍾十聲響過,十點了,奶奶拉了一下燈繩兒,燈滅了,祖孫三人要睡覺了,也沒有人再阻止我在奶奶屋裏睡覺了。

我躺在土炕上,門外的月光,透過窗戶,照在屋內,恰好落在那幅耶穌像上。我看著他,心裏還在問著他,我在等著他回答我,可我等了好久,他,依舊是不言不語。

我又閉上了雙眼,我想,主,也許要在夢中回答我吧。我並不恨主,也不抱怨主,因為,媽活了下來。

我,要盡快入睡,我期待著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