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周炳南回縣城,同陸思泰商議,為安定民眾秩序,保護古跡報請省署,將白俄遷走,另作處置。陸思泰尋思良久,答應了。
王道士怕打起仗來燒壞房子,再不外出化緣。常常坐在大經堂裏發呆,楞神。
阿連闊夫和將官的行動被限製,怒火無從發泄。見周炳南離開,想必又放鬆了警戒,便請求允許他們自由行動。中國士兵不答應。
阿連闊夫便找到王道士,請他出麵斡旋。
王道士說:“你們又不信神,進洞子光遭罪,還不如不進去。”阿連闊夫說:“我們也開始信佛了,想請佛祖保佑我們平安無事地回去。”
王道士心生一計,說:“黑佛股裏的黑佛有求必應,你有啥事,到那裏問去吧。”
阿連闊夫說:“士兵不讓進去。你說個情吧。”
王道士想:隻要把他們從下寺引開,給士兵說個情也好!
於是,他到那邊的士兵跟前遊說,士兵不答應。王道士摸出三個大洋,士兵才說:“我到太清宮喝茶去,可別說是我放進去的。”
阿連闊夫見士兵走了,帶幾個將官進了黑佛殿。殿裏因煙熏火燎,鮮豔美麗的壁畫和佛像全部徐上了層墨漆。
阿連闊夫望著黑佛,心想:“我不能隨便拜佛,免得上當,看這黑佛顯不顯靈!”
他指著黑佛說:“呔!大禿驢!我時運不佳,敗來此地,心裏煩悶,多有得罪,敬請原諒!如果你真是神靈,就顯一下:把所有的黑油都洗去,顯出原來的鮮亮,我就信你,敬你!\"”
黑佛沒有任何反應。
阿連闊夫又說:“那麼你是騙人的石像了!”
一個將官忍不住憤怒,端起獵槍,朝黑佛的天靈蓋“叭叭叭”連開三槍。
突然,從大殿頂端落下來冰雹一樣的石塊,幾個人被砸傷、砸死。阿連闊夫忙退出肩上已挨了一下,險些裁倒。
出了黑佛殿,阿連闊夫氣急敗壞地問:“誰開的槍?”
中國士兵圍了過來:“槍呢?繳出來!”
阿連闊夫沮喪地說:“在洞子裏!這裏麵有妖怪!”“呸!是神佛顯靈了!你們得罪佛爺,必不得好報!”阿連闊夫驚魂未定,連聲說:‘神奇!神奇!真是神奇!”
晚上,王道士得知黑佛段的事周豐也參與了,氣得要命,令他在大殿裏跪了三炷香。
又過一月,周炳南帶來了省上的命令:要白俄軍分三批到蘭州,然後經天津、上海遣送回國。
阿連闊夫帶領兩批先走。
過四天,第三批人經地方軍幾次催促才上路。他們悲觀絕望,想回國也沒好下場,便進三危山,出西水溝,準備在南祁連山裏當土匪,遇上冰雹和大雪,全部凍死。
王道士見黃毛子全部撤走,歡天喜地,用最好的茶葉招待周炳南,留他在太清官住幾日,才讓他走。
王道土高興地對弟子們說:“現在當官的開始敬像、護佛了!
這是好事情!這都是神佛顯靈了呀!”
第二年,新上任的縣長楊巨川來莫高窟視察。他見這裏的佛後,畫匠布隆吉向王道士:像、壁麵遭到嚴重破壞,便限製王道士繼續改造佛息。
“這個縣長的話,聽不聽?”
“聽個響?要盡聽當官的話,防事都幹不成!以前的官員都說要給銀子修廟塑像,沒有一個說話算數的!現在求爺,告奶奶,死乞白賴,昧著良心哄人,終於有了些積蓄,又來一個書生氣十足的楊縣長他有啥了不起的?官有周大人的大嗎?不管他!反正有些洞子的壁畫讓白俄熏得很難看,不如鏟掉。”
王道士氣憤地說著,由於情緒激動,咳嗽起來。
過一會,他平靜了,又說:“我老了,說不定哪天倒下再也起不來。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把千佛洞所有的壁畫都改成唐僧取經故事,塑一尊同大佛爺一樣大的唐僧像。如果這兩件事能完成,我死也瞑目了!如果這兩件事完不成,那我就在下寺白守了這麼多年!”
布隆吉說:“我也很想把這些洞子都畫上畫,署上名字,讓人們看!以前隻給人家畫櫃,畫個棺材。櫃還有幾個人能看見,棺材往土裏一埋,誰看?如果沒有人騷毛,我把下輩子全捐給下寺,不要工錢,寸步不離洞子,畫畫!”
王道士激動得熱淚盈眶,“撲通”一聲跑倒在地上:“布隆吉!神會保佑你的!你的下一世肯定是王侯將相的命!你真的不要工錢?”
“真的不要。
“太好了!我可以找雇工、石匠,鑿大洞子,塑唐僧像。不過,我還要求你一件事。”
“道長!啥事我都答應你!你起來吧!”
“我怕萬一倒下了,再沒說話的機會。你要答應我!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要堅持畫完畫,不要走!你不要聽官員的話,他們說完話就忘了,或者是無意說的,你不要太看重,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