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佐的屍體躺在地上,胸口破開的大洞幾乎染紅了他衣裳,身體也逐漸僵硬冰冷……如果隻是這樣,以巫師的手段,還是有辦法偽裝。但——
夏佐沒有了靈魂!
他兒子的這具軀體裏,沒有了靈魂!
不會的,不會的,即使死了,靈魂也應該停留一陣的,不應該這麼快消失,不會的……
隻要還有靈魂,哪怕隻是殘魂,我便可以救他!
柏宜思看見菲爾德大公不可置信的模樣,自嘲一笑:“你知道為什麼他們製造的幻境裏,一定要我殺了夏佐嗎?明明把我們倆困住了,為什麼不就此殺了,而是要我們互相殘殺呢?就是為了好玩嗎?”
菲爾德大公喃喃道:“是了,是了,黑暗之力,是深淵的力量,也是滅魂的力量……”他失去了智珠在握的模樣,四顧茫然。
“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明明是為了給夏佐改命,才調換他和斯托的,為什麼……會這樣?”突然,似乎想起了什麼,菲爾德大公心間一痛,嘔了一口血,“原來早就計劃好了,一切不過是蒙騙我,‘陛下’,為了成為永遠的‘至高’,你真的好狠的心啊,夏佐……是我們的兒子啊!原來,你真的隻是在利用我……”菲爾德大公聲聲泣血。
柏宜思看著悲痛萬分的菲爾德大公,沒有任何觸動。
自己這一輩子,都活在所謂神諭的陰影裏,被質疑、被傷害、被拋棄、被放逐,可是夏佐,何曾不是活在編織的美夢裏呢?
拚死拚活奮鬥半生,所得到的,不如那個身份帶來的一絲好處。太子換狸貓的把戲,是生養他的父親都知道的事,但,依然在旁觀著,像一個富有同情心的過客,為戲劇裏的角色感動傷情,但,本來就沒有這出戲的。
過度的自信,以為可以掌控一切,其實,也是一種自負啊。
菲爾德大公不由大慟,輪椅上的身軀幾乎立不住。
他劇烈地咳嗽,好似要把心肺都咳出來,但有氣無力,咳嗽聲漸弱,最後,竟嘴角流血,怎麼也止不住:“亞斯……我怕是不行了,你記得,我死後,將夏佐和我帶回我們的祖地,任何人都不能打擾我們長眠……”說著,竟垂下了頭,沒有了聲息。
林間的風急促了些。
像一道無形無影的人影,卷過林間散落的葉片,可是左奔右突,最終仍舊沒有顯出真身。
顯現的反而是另一個人,聖殿的主教,也是那位“陛下”最忠誠的追隨者,也可以說是最忠誠的狗。
——神諭不由聖殿地位最高的主教解讀,而由聖子傳達,本身就意味著失去神的信任。
主教往菲爾德大公身上打了一道治愈法術,說:“大公,醒來吧,即使您真的逝去了,這樣也是沒有用的,陛下不會來這裏。”
菲爾德大公展開諷刺的笑容:“怎麼,‘陛下’就這麼怕嗎?不過是一個似是而非的預言,就再也不敢踏進片破碎之地。”
主教淡漠地說:“也不過是一個預言,世間一切的主宰神也隕落了。”
菲爾德大公下意識反駁:“不是隕落,是神……”是神自己選擇墜落的。那時候的世界,太讓他無聊了。
可是,何必像凡人解釋這些呢,即使是號稱凡間最接近神的聖殿主教,其實也是一樣無知罷了。m.X520xs.Com
既是過往,便無須再說。
菲爾德大公命令主教:“複活夏佐。”
如果說這世間還有誰能複活夏佐,恐怕隻有聖殿主教了,所有的聖力都消耗殆盡,消磨不了黑暗的力量,隻有主教,當年脫離太快太狠,所以力量體係裏竟然還有神力的殘留。
主教對菲爾德大公說:“左侍,仆此一生,沒有見過像您這樣幸運的人。”主教喊了菲爾德那個時代的稱呼,但因為一些小心思,喊得不是尊稱。
左侍。神之左手,是佇立於神左邊最親近的神侍,待神隕落之後,竟然仍然受“陛下”的寵愛,哪怕孕育的孩子是預言裏禍亂的根源,也得到了“陛下”的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