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6章 婚宴(一)(1 / 3)

張令鐸是新晉的隴西都護,在朝廷武將中正是炙手可熱的人物,所娶的又是黨項郡主,雖是藩屬之國,但仍是身份高貴,再加上隱隱約約的翟家背景,這場婚宴即便是在出征之前的緊張氣氛下,也實在無法低調。

從一早開始,西街的迎親嗩呐便開始響起。舊時的同袍兄弟們,無論幾日之後是要出征壽州,還是遠赴隴西戍守,此時都偷了空,打著幫忙張羅的借口,在西側廳裏擺上了酒席,你一杯我一碗的喝上了,張令鐸善知人意,除了府中備下的菜肴,更從開封城中幾個最大最好的酒店,包了十幾桌菜,流水一般的供上,又叫來幾十個當紅的姑娘作陪,著意花錢讓這幫曾經一共出生入死的兄弟們肆意娛樂了一番。過了午時,西側廳的這群賓客們酒意正酣,他便整了整衣冠,到前門迎客,此時來的,方才是他真正需要結交的朝中官員。

趙匡胤和解憂到的時候,張令鐸正迎送侯王進去。連夜的勞累讓他眼下的烏青愈發明顯,但精神風采卻比昨日張揚了許多,興許是喜事的緣故,他高高飛揚的眉眼,在見到趙匡胤與解憂二人落轎進門時,都來不及落下。

趙匡胤今晚著了一件淺色的外袍,內襯著青色的夾衣,頭上束了一個小小的玉冠,看起來溫文爾雅的模樣,倒不似個馬上要領兵出征的將軍,更像是個來應酬赴宴的文官。他的右手垂在外袍的袖中,緊緊地牽著解憂的手,絲毫不掩飾兩人的親昵。

若張令鐸在京中常住,對著一幕便早已見慣。但他從未見過這人前恩愛,便覺得心裏一陣刺痛,隻好借著欠身行禮的機會,掩飾了過去,“玄帥來得太遲,兄弟們等得可是焦苦,待會先得罰上三杯。”

趙匡胤微微笑道:“今日是你婚宴,新郎官先顧好自己的酒量,再來擔心罰不罰我吧。”他朝著西側淡淡一瞥,那邊喧嘩熱鬧的情況便盡收眼底。“營中今日有一半將領借口告假,都混到你這來喝酒了吧。”

張令鐸陪著笑:“兄弟們也是難得放鬆,玄帥莫要見怪。”

“我要是準備動軍法,就該穿著戰袍來赴宴了。”趙匡胤一麵說笑,一麵順手將解憂脫下的罩衣遞給前來伺候的小廝。

解憂除去了藏青色的外袍,露出來的衣著雖是精心雅致,但卻並不華麗。一件淡青色緙雲紋絲的短襦,領頭微微露出鵝黃色抹胸,下身一條米色軟裙長可及踝,用一條寬大的淡金鏤空的絛帶係了,更顯得纖腰楚楚,風韻卓越。麵上也未曾敷粉塗朱,淡淡的素妝配上淺淺的笑意足以讓張令鐸看得心驚如同被蛇蟄。

這身打扮幾乎與那夜在永樂樓一模一樣,相同的麵容、相同的溢彩流蘇、光華照人,連談笑的姿勢也與翹翹毫無二般。舊人舊衣舊恨,新人新事新情,她這般出現,便是要生生詛咒了。兩人恭恭敬敬地見了一禮,解憂唇邊的笑意則愈發濃鬱,“張將軍大喜,請帖卻隻發給夫人。幸虧我臉皮厚,央求著將軍帶我過來沾喜氣,不然錯過這等盛宴,日後在開封城的閨中茶會上豈不是失了談資。”

張令鐸臉色微微有些發白,生怕解憂有意來鬧事,轉眼見趙匡胤一切如常,心裏稍稍安穩了幾分,仍有錐心疼痛,卻不妨礙麵上的寒暄:“……解憂娘子肯來,實在蓬蓽生輝。”

“蓬蓽生輝不敢當,不過除了玄帥的那份禮,我還特意為將軍你備下了一份薄禮,也不是什麼貴重之物,卻也又幾分光彩。”解憂笑盈盈地拿出一個木匣子,抱在手裏。

張令鐸見那匣子,越發心虛,隻覺得自己頭頂的冷汗快要將那新郎的冠帽都要滲濕了。他囁嚅道:“勞……勞娘子破費,實在愧不敢當。”一旁負責登記接禮的家丁便伸手要去接那木匣,卻被解憂輕巧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