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厥城。承安宮。
禦奕一行三人由女官領著緩步進得皇太後靜養的承安宮來。遠遠地望向榮安殿內通明的燈火,以及輾轉而動的官員身影,緹繡心底無端地恐慌起來。回眸望了眼身前正襟危行的禦奕公主,不禁微微朝著真陵挪了幾步,壓低聲音喚道:“真陵師兄?”
真陵側過頭來看她,柔聲道:“沒事的,不要太擔心。”
緹繡湊過身來緊緊拉過他的衣角,低啞的聲音中一種抑製不住的不安。“好像要發生可怕的事情了,我的心跳得好厲害。”
真陵輕柔地拍拍她的手,微笑著寬慰道:“傻丫頭,皇太後是你嫡親的外祖母,有什麼可怕的?”
緹繡沉默了,悶聲往前走了幾步後,又轉過頭來,展顏道。“你說的對,太後是母親的娘親。怎麼說也沒理由信傲燁那個渾蛋,而不信我們的。”
真陵淡淡一笑,伸手拍拍肩膀,道:“放心。國師那家夥,就交由我來對付吧。”說話間,心中卻不由地暗自喟歎:“親情,在皇家,真的存在嗎?”
緹繡被真陵一言寬慰下來,又回複了往日的神采。朝著真陵嗤聲道:“還是交給你的雪豹來對付吧。我看它比你強點。”
真陵搖著頭,淡淡地笑。
女官領到榮安殿前,便躬身退將下去。待得三人進門後,一直候在門側的兩名舍人,也帶上門出去了。原本紛紛擾擾著的榮安殿內,也驀地雅雀無聲了下來。皇太後端身正坐在正座之上,碩大的金冠壓著被風霜染成雪白的兩鬢,有一種說不出的沉重。左座上是換回一身正裝的皇後尚香,右座尚空。座下侍立著的,一色均是朝中重臣,三公,六閣的首掌官員,無一紕漏地全部到齊。自然包括位居軍閣都尉的真陵之父,端木楚。
端木楚一見真陵,顯然也是吃了一驚,卻也並沒有做出什麼表示。禦奕公主領著一行人見禮後,皇太後倦倦地抬手,指向右座。“過來坐吧。”
禦奕謝座之後,便領著緹繡過去。待坐定後,皇太後提了提神,道:“皇帝前陣子被妖邪所惑,昏迷了足有半個多月,若不是今天國師將那害人的妖怪收服,你們一個個地是不是還要繼續瞞下去!嫌我這個老太婆不中用了,是嗎?!”太後的聲音雖然輕緩,但語勢之中卻有一股不容小視的怒意。
皇後尚香朝著對麵的禦奕瞟了一眼,道:“這都是大長公主殿下的一片孝心,怕驚擾母後在此靜養——”
太後抬手示意尚香無須再言,“既然皇帝沒事,這件事也就不追究了。國師呢?”在座上不曾見到傲燁,太後倒有些疑惑起來。“史令!”
“微臣在。”史令吳拙風連忙應命向前。
“去把國師找來!帶著那個謀害皇帝的妖孽一起來!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了不得的妖孽,竟然到天子頭上作亂!”皇太後的語中頗有些憤慨。
“臣領命。”史令急忙領命退離。剛將榮安殿的門打開,便赫然驚覺國師傲燁已然站在門外。“國師大人!”史令一驚之下,失聲叫了一聲。
國師連忙進殿行禮,“臣料得皇太後陛下召見,便帶著那妖孽自行前來了。請太後恕罪。”
皇太後淡淡道:“難得你有如此神通,我又豈會怪罪於你?而且國師剛救了皇帝一命,功大比天,縱有萬罪,也不落功臣之身。國師請起。”
“謝太後。”傲燁起身後,又躬身道,“啟稟太後,由於那為禍的妖怪,甚有靈通,臣必須用六道天罡奇陣才能鎮住那妖孽。因此,冒昧請太後移駕出殿。臣已在榮安殿外,設下天罡,地盈,人缺三大奇陣,妖孽縱有再大本事,在陣中也難以動彈分毫。因此,安全問題,但請各位放心。”
“天罡,地盈,人缺?”真陵聽著在心底淡淡地笑。“連術數三大奇陣也懂,看來著實是不簡單哪。”
太後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大家一起出去看看。”
適逢陰天,沒有太陽,天邊隻懶懶地粘了幾朵陰陰的雲。氣清。微帶濕意。
傲燁在庭院的八個角分別觀望了一陣後,又抬頭看了半晌的雲天,方才朝著皇太後坐的方向拱手一禮,示意施法開始。
傲燁接過小童奉上的一疊靈符,分置於雙手掌心,隨即雙腕同時往外翻去,一張張靈符便似有了靈力一般,紛飛到了國師方才停駐過的八個角落裏。待靈符落定,傲燁寬大的衣袍中像灌了風似地迅速地膨漲起來,緊接著,空蕩蕩的庭院之中,突兀地刮起了一股莫名的大風,卷襲著草屑落花撲落落地飛滿了天。奇怪的是,這漫天飛卷的沙塵草屑,卻也隻在這庭院中飛舞,而不曾有絲毫飛到立在石級之觀望的眾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