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北魏大軍一夜蒸發(1 / 2)

這天傍晚,孝文帝拓跋宏信步登上附近的八公山。夕陽西下,八公山下一派寧靜,幾個牧牛的孩子坐在牛背上唱著高昂的牧牛歌,遠處的淮河在夕陽下波光粼粼。多少年來,拓跋宏一直向往著江南的文化,希望能有一天去長江邊走走,看一看江邊的楊柳,聽一聽如漠北雄渾曲調迥然不同的江南小曲,現在,他終於來到這“中州咽喉,江南屏障”的八公山,他也離江南越來越近了。一隻鳥從他的頭頂掠過,一聲尖脆的鳥鳴,拓跋宏忽然從驚悸中猛醒,就是這條河流,就是這塊地方,一百一十年前,東晉名相謝安在棋局前指揮若定,讓前秦符堅的八十萬大軍遭遇一次最慘烈的潰敗,從而演繹了一場“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慘劇。一百多年過去了,淝水之戰的硝煙早已蕩去,但那場大戰的勝利者東晉謝安卻成了拓跋宏幼時崇拜的偶像。

伊昔先子。有懷春遊。

契茲言執。寄傲林丘。

森森連嶺。茫茫原疇。

霄垂霧。凝泉散流。

天色漸晚,拓跋宏一邊往山下走去,一邊吟詠著謝安的《蘭亭詩》。

走到一處,耳畔傳來隱隱的吟詠:

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

循著吟詠之聲,元宏走進附近的一間草廬,院子裏,一位須髯盡白的老者正拿著剪刀,修剪著一株株玫瑰。看見拓跋宏進來,老者放下工具,雙手一合,說:“將軍別來無恙,那盤棋,我們已下三年了,至今還未定出勝負。等我弄完了這些,就陪您再來。須知下棋也如同打戰,貴在不戰而屈人之兵。兵書又雲:“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將軍三番五次進攻,卻又未出新招,又何談取勝?”老者的神情像是遇見了久違的熟人,又像是在獨自與靈魂對話。

拓跋宏的侍從說:“見了陛下,為何不拜?”

老者這才抬起頭打量了一下客人,說:“年輕人不懂規矩,既然上門做客,當然是客先拜主,豈有主人拜客之理?”

侍從正要動粗,拓跋宏說:“不為難老人家了,他是南人,隻會拜南主吧。”

老者說:“不管你是東主西主南主北主,隻要能給百姓帶來生機和安寧,自然就是百姓的主。”老者說著,又自顧吟詠起一首詩來:

潛虯媚幽姿,飛鴻響遠音。

薄霄愧雲浮,棲川怍淵沉。

……

這是江南有名的山水詩人謝靈運的《登池上樓》。拓跋宏和著老者的音節,接著吟詠起來:

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

祁祁傷豳歌,萋萋感楚吟。

“可惜,可惜呀,”老者說,“如此江南雅音從將軍口中吟出,卻多殺戮之氣。可悲,可悲呀。”

拓跋宏知道,這是一個並不一般的老者,在這個傍晚,他有心要與老者好好聊一聊,他要與老者聊一聊這場即將開始的戰爭,聊一聊此時此刻各自的心境。當然,如果老者有意,他還想與老者聊一聊屈原或是謝靈運。

“我的軍隊已經兵臨城下,或許不等到明天,這一大片土地就在我北魏大軍的鐵蹄之下,那時候,也就無所謂南主北主了。”

老者嗬嗬一笑,說:“昨天已經過去,明天尚未到來,將軍又何必言明天之事?將軍如果不急,可與老朽將一盤棋下完,明天也就到了。”

“說得不錯,明天尚未到來,但是眼下這一刻,如果我手中的劍輕輕一揮,老者的六斤半就連吃晚飯的機會都沒了。”

老者又是一笑,說:“要是那樣,我這顆吃了一百一十七年飯的家夥就該換一個新的了,老朽謝你還來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