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宏的不戰而退,讓齊明帝蕭鸞一顆懸著的心又重新落到了實處。蕭鸞準備在南郊舉行祭天大典。為了祭天大典的順利,蕭鸞在蕭遙光擬就的屠殺名單上圈了幾人:他們是齊武帝十子西陽王蕭子明、第十一子南海王蕭子罕、十四子邵陵王蕭子貞等十四人。蕭遙光對這樣的圈定甚為不滿,因為明帝再次放過了他的政敵:驃騎將軍、尚書令王晏。
“陛下,王晏這個老滑頭自恃四朝元老,根本不把陛下放在眼裏,最近又寫詩說什麼要開新宇,這樣的人,還不該殺嗎?”
王晏確實是一個十足的官場老滑頭。想當年蕭賾做太子時,王晏像狗一樣圍在蕭賾的鞍前馬後,後來蕭賾不知為了什麼事而得罪了父親高帝蕭道成,高帝一怒之下,差一點就要另立次子蕭嶷為太子。王晏眼看著蕭賾就要失勢,立即又掉轉頭跑到蕭嶷那裏去了。王晏在官場不斷攀升的密訣除了誰的腿粗就抱誰,就是拚命擠兌對他的升遷有妨礙的政敵。他的嘴特別損,從他嘴裏嘣出來的,就沒有一個好人。對於他的這些陰招,無論是高帝蕭道成還是武帝蕭賾,乃至明帝蕭鸞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奇怪的是,無論哪一次官場大洗牌,王晏總能撈到好處,竟至於做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尚書令。蕭遙光一想到那個期待中的尚書令竟落到王晏的手中,就恨不得要把王晏生吞活剝了。
蕭鸞說:“王晏是四朝元老,而且在當年蕭道成的宮廷政變中曾親手割下劉宋最後一個皇帝劉昱的人頭送到蕭道成的手裏,現在殺他,於理於情都不容。”蕭遙光說:“雖然王晏效忠於齊高帝蕭道成,但在陛下您推翻蕭昭業的行動中,他不照樣一馬當先,將一條白綾勒在高帝玄孫蕭昭業的脖子上嗎?現在王晏看起來對陛下忠心耿耿,但陛下百年後,如果再有人圖謀不軌……”
“好了,”蕭鸞朝蕭遙光揮了揮手說,“要殺他,總得有殺他的理由吧。”
“這有何難?”他知道,這是明帝在給他支招了。蕭遙光想起古人所說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句話,隻要他動一動嘴,王晏的材料,中書省的人能夠為他搜集一籮筐。
南北朝時有一種“送故”和“迎新”的官場製度,無論是故人離去,還是新人升遷,都須向曾經舉薦自己做官的人表示尊敬。尊敬的方式可用錢財,也可用物質。這種規定為行賄受賄提供了合法的渠道。尚書令在朝廷負責人事,對於王晏來說,這真是如魚得水,於是,王晏開始不斷在要害部門安插自己的親信。官員們頻繁調動,“送故”和“迎新”愈加頻繁,王晏自然也就是財源滾滾。
或許王晏真的是財迷心竅了,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蕭遙光到底是第幾次將他列上了屠殺黑名單。王晏的相貌如何,史書上沒有詳細的描述,從他不斷讓人替他看相這一點看,王晏對自己的相貌頗不自信。但是,那些馬屁精們總是把他的相貌誇大到讓人發笑的程度,從一開始的“吉人天相”到後來的“龍虎之相”,王晏真的有些頭暈了,以至他自己也開始相信,他的相貌的確有非一般之處。這一切,當然難逃情報機構人員鷹犬般的眼睛。然而這些材料報到蕭鸞那裏,蕭鸞認為都不足以成為殺王晏的理由。蕭遙光於是再派人搜集王晏更為有利的材料。
不久,一份當年齊武帝當政時的奏折遞到明帝蕭鸞手裏。這條王宴親撰的折子內容是勸齊武帝不要任命蕭鸞為尚書省領選事官。看到這份材料,蕭鸞不禁再次想起當年他委身尚書省寄人籬下的遭遇,也終於知道他當時為什麼不得升遷的原由。
王晏的危險已到了人人盡知的時候,偏偏他自己仍蒙在鼓裏。
當初王晏在蕭鸞誅殺蕭昭業的政變中表現積極時,他的堂弟禦史中丞王思遠就警告他說:“似你這樣東家搖尾,西家作揖,不顧廉恥,賣身求榮,遲早會帶來殺身之禍。”王晏卻不以為然,說:“難道你要我像你一樣一輩子甘願做一個窮酸秀才嗎?”蕭鸞稱帝後,王晏一下子就做了丞相,王晏再遇到他的那位堂弟時,便得意地說:“當初我要是聽了你的話,哪還有今天的榮華富貴?”王思遠說:“你現在自殺還來得及啊!”王晏說:“等我有一天登了龍位,第一個就賜你一條白綾。”王晏說這話時,真正是怒不可遏。王思遠說:“世上竟還有死到臨頭還不知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