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顯達打到采石了,但是他的運氣不佳,他選擇的造反時間是在這一年的十一月,這時候正是天寒地凍的季節,陳顯達的江州兵好不容易潛過江來,一個個很快就被凍成個冰淩兒了。剛爬上岸來,來不及換上又濕又冷的衣服,就遇蕭懿的迎頭痛擊。陳顯達帶領他的江州兵左衝右突,混戰中,陳顯達手中的長槊折斷,很快就被蕭懿刺下馬來。
這年冬天,江南的雪之大,百年未遇,年關將至,建康城頭懸掛著一顆幹枯的人頭,像是兆示著一個嗜殺的年頭又將開始。漫天風雪中,陳顯達怒眼圓睜,想著他為南齊朝廷奮戰了大半輩子,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局,陳顯達真是死不瞑目啊。
陳顯達的屍臭隨風飄蕩,一直飄至淮河邊上的壽陽城,這股屍臭令豫州刺史裴叔業一連數天寢食不安。這天傍晚,裴叔業踱上壽陽城頭。隔著一條淮河,對麵就是北魏的領地。一個念頭突然生起:逃過去,逃過淮河,就可逃脫小魔王蕭寶卷的魔爪。他的部下似乎看出他內心的矛盾,便勸他說:“大人,別再猶豫了,快作決定吧。”
蕭懿剛剛斬殺了陳顯達,蕭寶卷再次降旨,命他急速前往壽陽。
裴叔業再次派人給蕭衍送去一信。蕭衍在玩韜略,他裴叔業可沒閑功夫與他擺龍門陣。裴叔業說:“如果你蕭大人再不協同起義,我將決計降魏。”這是裴叔業的殺手鐧,他知道蕭衍的心事,也知道蕭衍不希望他降魏,所以就故意用此激將之法。果然,蕭衍不再跟裴叔業玩韜略了。他給裴叔業回了一封信,說:“裴大人你需認清形勢,如果一時糊塗,與北魏大軍簽城下之盟,你裴叔業最多隻能做一個屈辱將領。何去何從,你看著辦吧。”這番話,蕭衍說了等於沒說,心一橫:一不做,二不休,向北、向北。這是一條屈辱之路,但卻是目前唯一的活路,讓後輩人去罵吧,現在,他真的別無選擇了。
裴叔業並不知道,蕭衍此時的心情比他還要激動,還要按捺不住。
此前,蕭衍曾派從舅張弘策去遊說大哥蕭懿,希望能夠兄弟聯手,共成大業。他能與自己聯手,一同推翻蕭寶卷朝廷,但卻一直未得到大哥的回應。現在,當蕭懿鎮壓了陳顯達,又將再次領兵前往壽陽鎮壓裴叔業時,張弘策再次被蕭衍派往采石。
正要開往壽陽一線的蕭懿似乎已經知道張弘策此來的意圖,不及張弘策開口,就說:“隔牆有耳,弘策無須多言。作為朝廷命官,國難當頭,唯有效忠朝廷,死而後已。請轉告三弟,囑他在此亂世,好自為之。”
蕭懿大軍一步步逼近壽陽,裴叔業沉不住氣了。於是,裴叔業向北魏方麵舉起白旗,宣布投誠。天上掉下餡餅了,北魏新皇宣武帝元恪高興得差一點沒手舞足蹈,沒損一兵一卒將垂涎已久的南齊北方重鎮壽陽收歸名下。蕭寶卷意識到他把事情玩大了,不得不再命五兵尚書崔慧景為平西將軍前往淮河以北地區,聯合此前開往壽陽一線的蕭懿,收複壽陽,將北魏索虜趕到淮河以北。
蕭寶卷調兵遣將,像他老子當年一樣,拆東牆補西牆,南齊軍隊疲於奔命。而此時坐鎮襄陽的蕭衍卻心靜如水,隻當這世界上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在此之前,八弟蕭偉以及十一弟蕭儋護送妻女家人均安全從建康撤到襄陽。在那些日子裏,他隻是每日與丁令光坐在圍棋旁一黑一白,你來我往。有時候,甚至公開將丁令光抱在懷裏,教她描紅,手把手教她專心練帖。任夫人郗氏醋意大發,摔東摜西。然而,隻有張弘策知道,蕭衍那表麵的平靜之下,是一股正在潮湧的萬頃波濤。
偏偏這時,蕭府發生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