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來往的車子,偶爾有了,也是進山的,出山的車,幾乎很少看到。這時他們才後悔沒讓那兩個拉車的等一會兒,想到回去的車子恐怕倒是個問題,但事已至此,隻能作罷。這時大家都有些累了,不再說話,就是藍眼睛也有點瘟了似的,耷拉著腦袋,有點瞌睡的樣子。
到了下午一點多鍾,雨基本上停了,三個人謝過老人,就又上了路。這一次,阿美落在後麵,藍眼睛和王偉在前麵講著投資搞舊唱片開發的事情,兩人講得漸漸有些投機,王偉好像也找到了感覺,聲音響了起來。阿美越走越落在後麵,沒精打采。四周的山野有些開山的痕跡,有一回,阿美猛一回頭,看到一個山坳裏仿佛有一股白色的煙霧升起,慢慢騰騰的,恍如仙境。她愣在那兒,有衝看呆過去的感覺,一時竟不知身在何處了。
前麵出現了一條泥路。三個人停住了,不知道要不要過去。這時遠遠的看見有人從路的那邊走過來,於是知道路是通的,但通向哪裏,卻不知道。三個人決定還是走過去看看。阿美穿著長大衣,非常的不便,下擺上已經濺到了不少泥漬。三個人一路搖搖擺擺,泥路卻好像有著走不到頭的嫌疑,好不容易,一個拐彎,前麵出現了一些小洋房似的建築,五顏六色,就像童話裏麵一樣。間隙裏還有棕櫚樹,隔三五步一棵,怪怪的,隻覺得新奇。三個人都感到有趣,於是又往前麵走,這時,忽然遠遠的聽見有衝聲響,轟轟的,聲勢浩大,甚至還給人以鋪天蓋地的感覺。
是海。
阿美聽見藍眼睛小聲嘀咕著,但還不能完全確定似的。他們仍然還是向前走,向著那聲音的源頭走,聲音越來越清晰,一陣接著一陣,那衝聲音仿佛不像是從塵世中來,讓他們三人都有些驚懷,有些屏息,有些不敢輕舉妄動的虔誠。前麵已經出現了一條長長的大約四五米高的堤岸,他們一個拉著一個,小心翼翼地站到上麵去,堤壩上風很大,他們不由得站得靠緊了些,仿佛獨自一人就會被風刮到下麵去似的。
是的,前麵是海。沒有邊際,蒼蒼茫茫的海,海是灰色的,在冬雨裏,海上沒有霧,但遠處卻還是看不大清。海灘上停著兩隻木船,仿佛早已被人廢棄的那種,或許也是被海浪衝上來的。
三個人都沒有講話,也沒有感概,海的聲音是那樣的巨大,在海的轟轟濤聲中,是聽不見他們的聲音的。
三個人回廣場時已經是黃昏了。他們好不容易在公路上攔到了一輛車,車子很破,三個人已經有了壞車的經曆,覺得這車子仿佛也會中途壞掉似的,但終於還是提心吊膽的回到了廣場。車子搖搖晃晃開進廣場時,他們都看見了乍圃的燈光。三個人都有些感動,都有些迷惘,原來乍圃也可以是這樣的溫馨,這樣讓人產生一種家的感覺的。他們互相攙扶著下了車,心裏多了一些暖意^剛下車,王偉遠遠的就看見了那輛把他們送往乍圃的車,它正停在飯店的門口,司機坐在裏麵。三個人連忙上去打了招呼,司機說,快去退房吧,連夜就走。三個人答應著,各自回房間拿東西,又是一陣雜亂,好像對這地方剛剛有些熟悉,就忽然又要離開,但這離開又是必然的,正確的,有著它自己的準則與理由。他們自然是不屬於乍團的,但他們究竟又屬於什麼地方呢。當然,三個人是沒有時間再思考這個問題的,他們甚至想也沒有想到這個問題,隻是在一陣忙亂與嘈雜中,整理了東西,把房間退掉,然後又向廣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