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馬倏忽掃塵埃(代序)
承蒙馮玉雷先生眷顧,得以先睹他的百萬字長篇新作《野馬,塵埃》。因種種原因,多年來我極少閱讀現當代的長篇小說;但是這部長篇主要取材於敦煌藏經洞、吐魯番等地出土的文獻資料與相關曆史典籍,作為一部曆時7年創作的以絲綢之路文化為題材的重要文學作品,當然會引起我的興趣。然而,作者精心設計的獨具匠心的篇章結構,時空交織的敘事方式,曆史大背景下真實人物與與虛擬場景、奇幻心理的描述,乃至紛繁交錯的矛盾糾葛,廣闊而豐富的社會生活畫麵,還有當代網絡語言的穿插使用,使閱讀習慣單一、對現當代小說創作所知甚少,又脫離“時尚”的我讀得相當艱巨。因此,當作者囑我為之撰寫書序之時,竟不知該如何下筆。好在我對敦煌的曆史文化尚略有所知,對作者多年來從事絲綢之路文化研究的意圖也比較清楚,欽羨、惶惑之餘,談些心得,聊充“代序”,請玉雷及廣大讀者批評指正。
我國的敦煌與西域地區,是世界上幾大古老文明集中(或曰唯一)的交彙之地。而文明的交融,往往伴隨著人口遷徙、經貿往來、政治爭鬥、宗教傳播、戰爭較量而進行,成為人類社會生活不可或缺的部分;因此,文明的交流與互鑒也成為推動曆史進步的強大動力。可以說,自古以來,我國敦煌與西域地區的文明交彙,無論對中國各民族文化的發展、變革、繁榮,還是對域外各國各民族文化的發展、變革、繁榮,都有著不可忽視的意義。文明交彙,正是小說《野馬,塵埃》的主題。
“野馬,塵埃”之說,當源自我國先秦名著《莊子》中的“逍遙遊”篇:“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後世注釋家對此有種種解讀,其中最能給我們以啟發的是“四生雜遝,萬物參差”“率性而動,稟之造化”這十六個字,因為道出了人類的社會生活與自然環境之間的本質聯係。當然,小說作者應該還有更深層的用意。據史籍記載,敦煌的渥窪池是出天馬之地。盡管這裏帶有濃烈的民間傳說色彩,卻映證了西漢王朝西求天馬這一個追求文明交流的曆史事實。我以為這部小說裏的“野馬”是帶有明顯的象征意義和蘊含著豐富的文化內涵的(請注意其“青木部·金牛座卷”中對“野馬”一詞的多種注釋)。小說從頭至尾散發出“野性”和“神秘色彩”——如果我們能細細品味兩千多年前孔子所言“禮失而求諸野”,那麼對“野”的內涵,當有一番新的感受。主人公尚修羅出生之時,便能用西域地區流行的多種民族語言,滔滔不絕地講述如夢如幻的神秘故事(統名《寧布桑瓦》,亦稱“野馬”),使人們感覺到如同降生了一匹不同尋常的充滿了野性的天馬。誠如小說中言:“《寧布桑瓦》多處文字如野馬狂奔,塵埃飛揚,荒誕不經,類於《山海經》《占夢書》,時見謬悠之說,荒唐之言。當然,其中也不乏崢嶸高論、浩蕩奇言,且最大程度體現客觀真實。”看似天馬行空,光怪陸離,卻在紛繁的故事情節中開啟了那個特殊的曆史時期文明交彙的大幕。
文明交彙的主體是“人”,是在大的曆史人文背景下社會生活中的各色人等。請注意作者自撰的小說“引言”裏的一段話:
小說以安史之亂前後的中國唐朝為曆史大背景,以青藏高原、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