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非常吃驚,高度重視。經過明察暗訪,卑職已經清楚,在龍城與敦煌之間存在著一條秘密通道,專事走私黑鐵及相關產品。龍城惡首乃是純陀傳人——那些兩頭蠻既臣服大蕃,又獻媚唐朝,可惡至極!喀!卑職派遣緝私隊員前往長泉、野馬泉等秘密鐵器作坊,他們異常囂張,露出前胸上的蕃文“禪”和後背上的華文“禪”,叫囂“把禪意還給生活”,口誦莫名其妙的禪語,一邊叮叮當當地打鐵。因為有王令在上,卑職不敢越雷池半步,隻能被迫被迫欣賞這些暴徒表演奇特的修禪法。
熟料,災禍由此釀成。五百名強盜將上百件利器狀免死鐵券作為武器,組成名為“山地之王”的鐵甲部隊,圖謀在秋收時造反。卑職得到密報,即命王令詮采取果斷措施,收繳免死鐵券。王令詮以軍事演習為由,逮捕五百強盜,關押到三危山“太陽暴曬囚室”,嚴加審訊。五百強盜不約而同,出示吐蕃王室的青玉告身牌,叫囂著要入頓門巴……
英明果斷的陛下,這些告身牌刻有獨一無二的沒盧氏族徽。卑職見神物如見王妃,豈敢造次?王令詮獻計說何不認定這些玩意是假冒或偷竊,每位強盜處以四十四次鞭笞懲罰,判罰交四十四匹絲綢,如不交則流放居延北地牧羊。臣曾動此心念。可是,若以造假罪、盜竊罪誅殺五百強盜,會有五千、五萬或更多強盜冒出來,難道都要斬盡殺絕?
何況,殺戮本身是對讚普王命的公然反對。
卑職決定親自審問,挖出罪魁禍首,一網打盡。
我將審問過程視為一場艱苦戰役。尚修羅大元帥耗時十一年迫使閻朝降城,現在,卑職要花十一個月挖出潛藏的死硬分子。就像土著農戶剿滅蘆葦根。但死硬分子的負能量遠遠超過預期。第一道關口,名字與身份問題都纏繞不清。被隔離審問的五百強盜不約而同,都說自己叫“野馬”,曾為羈留南詔的“王子”。喀!就那屌絲樣,還王子呢。卑職耐著性子繼續盤問。他們聲稱出生前被軟禁在洱海的某個島嶼上,為防止身體或精神出問題,南詔王室開設“百家講壇”,重金聘用唐朝、回鶻、大食、粟特等地儒學大師、星相專家、醫藥師、冶煉師等講授三教九流知識。後來,他們被裝進駝轎編發西域,支援尚修羅。曆經千幸萬苦,到龍城,局勢卻發生變化,無人接管。他們束手無策,便坐在駝轎裏周而複始地行走在蒲昌海西岸的龍城大道,並且巡視龍城所統轄知新城、蒲桃城、薩毗城及其周邊四百八十裏濕地、湖泊、沼澤、荒漠、河流。
智慧卓越如太陽的聖王啊,盡管五百“野馬王子”供述內容完全相同,甚至描述細節時的神情、語氣、節奏、音高都不差絲毫,還是很容易發現,他們在撒謊。
眾所周知,作為敦煌一個小巷道的龍城並非蒲昌海西岸由大祭司康豔典所建的龍城,敦煌與龍城之間有十三天路程,不可能重疊,更不可能發生誤記。這些“王子”堅稱不在敦煌,喀!卑職聽從王令詮等將頭建議,雇傭範國忠、張清、邢興駝隊,護送他們前往康豔典龍城。明人不做暗事,陛下,倘若這些煩惱王子在羈押中途死於某次偶發事故,卑職願意要承擔部分責任。其實,舍人已經擬好草稿,單等範國忠駝隊返回。
熟料,十三天後,五百“王子”來報,說範國忠等擁戴邢興為拓跋王子,往北漠而去,揚言建立拓跋國。屆時,他們要將吐蕃變為其轄境內的一個部落。卑職怒不可遏,打算以“抗命越獄”罪名棒殺五百“王子”。即將執行,飛鳥使送來沒盧氏王妃親筆發願文,要求赦免五百名犯死罪的強盜,為讚普殿下祈福……於是,五百強盜不但在敦煌城防要害及軍事禁區自由穿梭,還可以手持免死鐵券開展各種娛樂活動。吐蕃士兵本來受命前往維護治安,那些沒出息的饞貨卻盯著美女們看個不夠,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