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穀薄霧方散,旭日這時才懶惰的從山底冒出一個渾黃的圓弧。
停止了挺舉石條,淩樞準備用二轉納凝術從手繩中抽取靈勁,開始聚靈修行,卻見神情蕭索的血骨邁步走到圓木之側,語氣十分由蒼涼變得稍稍歡愉。
擔心聚集靈勁的時候專注神情而錯過什麼;淩樞停下來,準備隻聽血骨的講述。
血骨看了一眼淩樞,惆悵的說:“你繼續修行,就當是不經意聽到就行;我不想你深記不忘。一邊修行一邊聽,就像風聲過耳,你聽過既忘吧。”
“這死老頭。”淩樞暗罵一聲,隻好運起靈勁驅禦長劍,有一下沒有一下劈砍千年鐵木。
見淩樞開始修行後,血骨才又開口敘說:“卻不想烈烽一挺胸,我那強橫的拳頭便準確的擊中他的胸口;他低聲的咳嗽了一下,又看向我:‘去對那個婦人說聲抱歉,青魚的錢我代你賠她。’我心中有些驚怒,由於平素受到父親的極嚴格的訓誡,卻也沒像那些無賴一般再出手;口裏哼了一聲:‘賤!’牽著我的血犬便徑直離開。烈烽竟也沒有阻攔,我走出一段後,偷眼回看,便見烈烽扶起那婦人,還給了她一些銀錢。我心中當時極度看不起這些卑賤的人,他們的存在除了讓我偶爾發泄一下心中的積鬱外,毫無存在的必要;為了那麼兩條青魚竟然幾次跪伏在地,無尊嚴無人格。眼看過去,便記住了那個能硬抗我一拳的屠夫之子。”
“我回到府中後,也沒再將這事放在心上;第二天,剛一起床,那幫我看管血犬的仆從,就哭哭啼啼的向我報告:‘兩條血犬不見了。’我一聽大驚,到那犬舍中一看,犬舍一片狼藉,兩條小牛般大小的血犬已經不見。”
“當時修仙士和煉魔者正在仰元城側畔萬丈崖大戰,我父親正在軍中當值;那幾個仆從隻是一味的哭哭啼啼。我仔細一看,便發現一條極細的紅記畫在犬舍的牆角。摒退仆從,我不動聲色的順著紅記尋了出去。那紅記時有時無,一直將我引到城中的一處荒蕪角落,那裏正是護城河回彎之地,平時少有人去,遠遠的便聞到一股極香的味道。”
“我走了過去,便見一口大黑鍋架在一株彎曲的老樹下,旁側的護城河水嘩嘩著作響,大黑鍋中冒出一陣陣的極誘人的香味。‘你能尋來,心智上沒有辜負我的期望;你再敢一個人前來,膽色上不是個孬種!’烈烽一頭蓬亂的黑發,從樹上跳下,站到了黑鍋之前。”
“‘是你偷了我的血犬!’看著烈烽滿身傷痕累累,我心中十分驚憂。烈烽哈哈一笑:‘偷?你這樣說卻也不對,我是公平的和那兩頭畜生相博後,將它們擊敗後帶走的。’他自幼笑起來便十分豪邁,聽到我的耳中嗡嗡作響。我惱恨的看著烈烽:‘我的血犬在那?’”
“烈烽哈哈一笑,往後一指:‘我本隻想擊殺那條嘴賤吃魚的大犬,進入犬舍後卻沒分清,索性便兩條都擊殺了;吃了我家這麼多牛肉,也算我家所養,擊殺也是份內的事情,你不用感激我了!’我一聽大怒,運轉體勁就撲了上去,烈烽絲毫不懼,挺身便和我相鬥;那天從早上到中午,我和他兩人就在護城河邊的荒僻處一直相鬥,也不記得相鬥了幾場,互有勝負,兩人卻都傷痕累累。”
“又一次相鬥後,他一拳將我擊倒,踉蹌從地上爬起來,哈哈一笑:‘不打了!’我怒不可恕,卻已經不再是為了血犬和他相鬥,因為這樣劇烈的相鬥中,我已經忘記了血犬之事,心中隻想把這個頭發蓬鬆好像獅子狗一般的幹瘦少年擊倒,這時聽他說不打了,我便自然的喝問:‘為什麼?’他哈哈一笑,跳到大鍋邊:‘肚子餓了!犬肉也燉的稀爛了!’我這才又記起血犬之事,心中怒火騰起:‘這家夥竟然將我的血犬擊殺後,燉煮在鍋中!’運轉體勁就撲了過去,烈烽跳擋在我身前,我雙拳就狠狠的砸到他胸口;他咳嗽了一聲,嘴角滲血,衝我一笑:‘別弄翻這燉了許久的香肉。’我退後一步,怒目盯著烈烽。”
“他擦去嘴角的血漬,哈哈一笑:‘你體格不錯,也很有心智膽色,我叫烈烽,你叫什麼?’我得他一讚,心中沒由的自豪起來,挺了一下胸膛說了我的名字;他對視著我,猛然的又是大笑一聲,極豪爽的說:‘如果是我,我更願意和一個人為友,而不是兩條畜生。’我愣了一下,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來!來!吃飽了再鬥如何?’”
“我現在還清晰的記得當時我心中的驚詫:竟然又這樣的人,擊殺你心愛的家犬,卻可以那樣坦然。他吞吃幾塊香噴噴的犬肉後,看向我哈哈一笑:‘別客氣,這兩畜生雖然是吃我家牛肉長大,卻一直是你照顧,過來嚐嚐,味道不錯。”他那樣坦然的神情,仿若他燉煮在鍋中的血犬真是他家所養一般。我心中惱怒,卻也不像來時那麼強烈,口裏便爭辯:‘這是我家的血犬。’烈烽毫不在意:‘都一樣,還打不打?等下我吃飽和你相鬥,你若被我擊倒可不能找肚餓這條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