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知惠就多出三個新視野。
秦追坐在妝奩前,對鏡描畫眉毛:“怎麼了?”
知惠咳了一
() 聲:“有數學題不會。”
秦追應了一聲:“我待會要上台,你看其他歐巴有沒有空能教你。”
格裏沙那邊正是下午,人卻並未在校園中,而是在昏暗的地下室中,為幾個受傷的男人包裹傷口。
菲尼克斯那邊在清晨,他將網球拍扔到一邊:“給我看看題目……唔,你的學習進度推得不錯,再過半年就可以準備考大學了,我看看,這裏要這樣……”
知惠低著頭寫作業,多出的視野卻能看到鏡中玉一樣的麵容染上脂粉香。
她問道:“歐巴今天要唱昭君?”
“是。”秦追打開折扇遮住下半張臉,眼風一掃:“知惠,從上往下數第二道題寫錯了,菲爾你教一下,格裏沙,脫臼傷不是這樣治的,算了,我來。”
按理說,如秦追這樣的相貌,扮上以後是非常嬌美,讓人看了心動神搖的,但知惠親愛的寅寅歐巴總有一樣本事,就是用目光颼颼地掃得她心裏涼涼。
露娜上線時,她嘴裏叼著一條烤魚:“寶貝,我來看你了,哇哦哇哦,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動人的王妃。”
秦追、格裏沙、菲尼克斯、知惠:“你正經點。”
露娜在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是羅恩說你今天會非常美麗,我才過來看的,今天座上看客皆為你而來。”
秦追順手幫格裏沙的朋友接好胳膊:“有什麼用?最想見的那位看客還是不來。”
自三年前,秦追從秦築口中得知母親也許遭遇海難,也可能沒有時,他就不再排斥登台,在與侯盛元報備過過,秦追便搭了年祿班,每年隨他們在沿海的港口跑,每到一處地方,都必要唱到所有人都知道秦杏遊這個名字。
秦追也不瞞著自己的本名叫什麼了,他大大方方地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本名是“追”,滿族扣霍勒氏,配合報紙拍照,讓他們將自己的素顏照片送到報紙頭條,隻期盼著如果有朝一日秦簡回了國,能順著他的名聲找過來。
可是秦簡一直沒有出現,反倒是秦杏遊這個名字越來越紅,紅到本來隻算童伶裏較為出彩的他,不知不覺就成了童伶大王,如今大小算個角兒。
菲尼克斯寬慰道:“有時候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秦追有些泄氣,將胭脂盒輕輕扔桌上:“要是今年她還不來,我就不唱了,不然今天豪商請,明天官員請,我真擔心哪天張二爺都護不住我,讓我被誰給劫了色,而且我都十三歲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倒倉了,在學校裏還常常被同學老師圍觀。”
小夥伴們:誰叫你是大明星呢。
對於自家一起長大的小夥伴是一個大國的南方最火的京劇明星這件事,其實他們也覺得很神奇的。
露娜看秦追情緒不好,挑眉,推開菲尼克斯和格裏沙,大姐大一樣地摟著秦追,說了個她在酒館裏聽見的笑話。
秦追立時勃然大怒:“誰跟你說的這些!”
是誰!竟敢對著他妹妹講帶顏色的笑話!
露娜:“呃,
酒館裏到處是這樣的話,你自己不也會說這些嗎?我知道你做手術的時候可能說了。”
秦追:“那能一回事嗎?平時和我做手術的是格裏沙和知惠,格裏沙是男生,知惠和我一起去義莊解剖過人體,我們早就百無禁忌了!你又不是學醫的!”
露娜:“寅寅,你不能在對待自己的妹妹時持雙重標準,為什麼知惠聽得我就聽不得?你這個封建社會長大的小古板!”
秦追:“你給我說清楚,我哪裏古板了?”
上下牙還有磕碰的時候,兄弟姐妹當然也會吵架,和露娜鬥嘴幾個回合,秦追也不難受了,提著扇子大步走到門簾後,打簾的看他的氣勢,心中疑惑,今兒秦老板是怎麼呢?隔壁霸王附體了?
然而戲一開場,大家夥也想不了那麼多,台上的柳如瓏演了送嫁昭君的王龍,持折扇道:“看,香煙繚繞,娘娘禦駕來也——”
戲台兩側,有檢場的開始搖扇,當真扇出帶著檀香的煙霧。
兩排龍套先行出場,秦追隨後,蓮步輕移間,昭君隻一個亮相,就引來滿場掌聲。
秦追打開折扇,開始今夜的表演,不知不覺,羅恩也爬上線:“我來啦,沒晚了?”
露娜看著戲台:“你來得時機剛好,他才開始呢。”
小夥伴們便安靜下來,專注地看著寅寅在戲台演繹昭君的悲與離。
包廂之中,才留學歸來的富家公子黃師祥對同學劉天雲道:“我姐夫說,這位秦老板可是風華絕代的美人,隻有他來演王昭君,這昭君才不負四大美人的名頭呢。”
劉天雲按著扶手,在秦杏遊出場後,眼珠子都舍不得轉一下,他讚歎道:“確有落雁之姿,不知唱得如何。”
黃師祥道:“聽聞是如聞仙音,繞梁三日不絕啊!”
隻見台上昭君啟喉。
“別離淚漣漣,怎忍舍漢宮上帝輦……”
隻這一聲,黃師祥便覺耳中一震,仿佛被玉搔頭在心頭刮蹭,疏通心胸之氣。
劉天雲怔怔看戲台上的佳人,許久才歎:“果真絕妙!我與兄長在異國留學,雖也有異國風情的佳人,可要論絕色,還得看國內的。”
《昭君出塞》唱的是王昭君和親時的惆悵,出塞時對漢土的回望,要求旦角唱功精深,做工嫻熟,扮相更是要求極高,是極考驗表演者功底與天賦條件的戲。
然而自秦追前年首次扮作昭君登台,至今已有兩年,各大報紙與梨園同行都堅定著一個說法,即“論昭君者,無人可出杏遊也”。
因為秦杏遊是真能入戲。
在他演到昭君騎馬出關,望故土唱出“漫說是人有思鄉之意,那馬乎豈無有戀國之心,何況人乎”,即使隔得老遠,隻能買靠牆的站票,聽一聽聲音的那些客們,都能感到濃鬱的淒楚與不舍。
那一雙盈盈妙目,似真有水光閃爍,卻又能保持水珠始終不落出來壞了妝,且兼具做工完整,那唱出的曲調,幾乎每一個唱出的字眼都被精細處理,格外有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