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客看客皆如癡如醉,沉浸在這絕色與絕音的配合之間,無法自拔,時而隨著演員的情緒抹淚,隻覺得一出戲不知不覺就到了末尾,眾人依依不舍,不願這昭君的故事就此結局,在秦杏遊來謝幕時還不斷叫好。
秦杏遊已是壓了大軸,後頭也沒別人的戲了,因而便去抱了琵琶出來,檢場的搬來圓凳,他坐在上麵,彈了一曲《思鄉》,又抱著琵琶鞠躬回去,然後被掌聲叫出來,又鞠躬,來來回回幾次才終於結束。
劉天雲站起,激動地拍著手:“妙極,美極,不想才回國就能見到這樣的美人,必要弄到手把玩一番,才不枉我今生做男人一場!”
黃師祥一聽,卻勸道:“這是個正經人家出身的,家裏以前是做禦醫的滿人,他是家道中落了,才出來攢兩錢,但隻賺苦力錢,不賺躺著的錢。”
劉天雲撫掌大笑:“那豈非暴殄天物!你看他那觀音手,黃鸝喉,軟韌柳腰,必是人間尤物!待我教他何為至樂,他就曉得登臨仙界的美妙!”
黃師祥心裏翻白眼,心說那位劉老帥可真得慶幸兩個嫡子都有出息,老大眼看能撐起門楣,嫡次子海外留學時也念了些成績,就這個老三文不成武不就,被小娘塞到哥哥邊上留學,隻留成個色胚。
歐洲太亂,因而今年數個海外學子回鄉,黃師祥家的生意和北方有關,便想依附有槍杆子的,日後也好行方便,若有得選,黃師祥自然想與那劉二少劉天峰交好,隻是人家下了船就在酒店休息,隻有這個老三,才放下行李就要尋覓佳人。
可黃師祥還想為家中生意出力,因而隻好繼續道:“那秦老板背後也不是沒人護著,天雲,為了個戲子得罪人就不值當了。”
劉天雲卻聽不見別的聲音,出了包廂便問路要去後台。
後台人流密集,劉天雲一眼就看到秦杏遊,他妝容未卸,還是坐著,給一個衣著體麵、隻可惜斷了條腿的殘廢摸手腕,側影靜美雅致,如一副工筆畫。
班主羋七豆過來問:“杏遊在為馮局長把脈,兩位貴客可也是來求醫的?”
劉天雲咽了下口水,定定看著昭君的側影,順口回道:“是了,我見了玫瑰心喜。想來聞一聞,治好我的鼻子哩。”
羋七豆和金子來、柳如瓏對視。
金子來翻了個白眼,心想又來了一個,說話還挺惡心。
柳如瓏握緊拳,想起馮局長還在,才鬆開手。
秦追對那些愛闖後台的登徒子已見怪不怪,把完了脈,笑道:“您的氣血好多了,我再給您調一下方子,喝七日後來找我。”
馮局長沉穩道:“多謝秦醫生,這是診費。”他拿出六碗餛飩的錢放在桌上。
秦追勾了勾嘴角:“不客氣,馮局長為國鑄翼,能為馮局長調理,是醫家榮幸。”
馮局長是造飛機的,之前也在國外進修學業,回國後入仕,專注於造飛機,前兩年差點因事故沒了,拖到雷士德醫院搶救時,被秦追和馬克院長一起從閻王爺那兒拽了回來,截肢手術
是秦追親自操的刀。
這卸腿的交情讓馮局長對秦追很是友善,平日裏沒事就來捧秦追的戲場,也為他擋了不少狂蜂浪蝶,因而兩人的確算是朋友。
黃師祥看到馮局長,心裏已咯噔一聲想要跑了,這個姓馮的身處軍工係統,也有軍銜,背後站著好幾個南方大佬,能量可比劉天雲這個沒能耐的小庶子大多了。
果然如秦杏遊那般顏色,卻能一身幹淨的,背後定有大佬護著!
馮局長也看到兩個闖入後台的年輕人,對秦追道:“醫生先走吧,我也帶人走了。”
秦追起身,對他拱手:“又要謝謝局長了。”
“不客氣。”
馮局長拄著拐杖上前。
秦追斂袖回身,去他單獨的屋子卸妝換衣。
侯盛元進屋,手上搭著帶毛邊的純黑鬥篷:“外頭冷,披上這個。”
秦追對他甜甜一笑:“師父。”
柳如瓏跟進來,手指在他額頭一戳:“回去吧。”
秦追點頭:“嗯,有這麼晚了,我也想回去睡覺。”
他伸了個懶腰,跑完碼頭回來後,他又為著在戲園唱了三天,早就累了,很該好好歇一歇。
申城如今是華夏大地上最繁華的城市之一,租界和港口的存在讓這裏有著極大的貨流與人流,因而哪怕到了夜晚,依然有燈火照映街頭。
羅恩本就怕冷,近一年變得越發不能受凍,小聲道別後就下了線,菲尼克斯和露娜都要去上學了,知惠還在預習課本。
他們的弦輕輕鬆開與秦追的連接。
而格裏沙為朋友們治好了傷口後離開了地下室,今年的索契也格外冷,他踩著樓梯上樓,木質樓梯散發著黴味,發出嘎吱聲響,回到地麵時,米科爾卡抱著黑麵包進來,兩個少年互相點頭,米科爾卡抱著黑麵包跑到地下室去,而格裏沙邁出大門,步入因戰爭而變得蕭索的街頭。
格裏沙沒有斷開弦。
見秦追投來疑惑的目光,格裏沙說:“陪你走一走,等你回家再下線。”
秦追眨了眨眼,如果是送他回家的話,沒有必要哦,他身邊有侯、金、柳三位武林高手,他們身邊的跟包長生、菜瓜也是大男人,他安全得很呢。
格裏沙仿佛懂秦追的想法,雙手插兜,說道:“我不想一個人走回家的路。”
秦追笑了笑,他的手有些冷,便將手塞到皮筒子裏,握住裏麵的暖手爐,夜風吹拂,他低下頭,跟著師父、柳叔叔、金叔叔的腳步回家。
一點晶瑩的白色迎麵撲來,留在他的麵上,秦追一驚,仰起頭:“下雪了。”
格裏沙抬手接住從天而落的雪,用俄語呢喃:“下雪了。”
1915年初,通感六人組13歲,在這年春天,索契和申城下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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