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那樣恐柿,諾芹不敢不聽。
她把地扯交給計程車司機。
那人”看,笑了,“小姐,這家人住維多利亞島,你需乘船前往。”
“什麼?”
一我載你去碼頭。”
“需多少時候?”
“—午二時你可以到達。”
“不不,我趕時間。”諾芹著急。
“那麼,我載你去乘水上飛機。”
“好,快,快。”
萬水千山,終於到達目的地。
普通小洋房,麵海,與庭風家不同,在這裏,不止是觀景,可以步行到沙灘,空氣中洋溢著鹽香。
諾芹四周圍巡視一會兒,走到門前,忽然發現一條小小斜坡路,有扶手裝置,通往大門。
她一怔,跟若發現門口比平常寬大,並非標準尺寸。
咦,通常這樣設計,是因為戶內有傷殘人士,輪椅需要通過。
諾芹一愕,啊,他不會是……
在門口,諾芹躊躇,即使是,他們仍然是談得來的好朋友。
她鼓起勇氣按鈴。
沒有人應,一隻黃狗搖搖晃晃走出來朝她搖尾,諾芹這才發覺屋門原來虛掩。
“有人嗎。”她揚聲。
有人高聲答,“你來了?”
屋裏光亮寬敞,門口特別闊,諾芹心中已經有數。
她內心上心下心,輕輕走近廚房。
一個人急急迎麵走出,與她碰個滿懷,那人下巴被她額頭撞中,雪雪呼痛,諾芹也暈了一下,緩緩蹲下。
她看到一雙穿厚襪的腳,隨即有強壯的雙臂扶起她。
接著,身後有輪椅駛近,“教授,什麼事?”
諾芹金星亂冒,一時間分不出誰是誰,待喘息停當,揉著額角,才看清楚有腳的是列文思。
她微笑,“你好。”
列文思仍然蹲著問:“你沒事吧?”
輪椅上的年輕人說:“你一定是岑小姐,我是教授的助手陳怡亮。”
招呼過後,他識趣地退出。
列文思斟一杯茶給她,“抱歉害你額角起了高樓。”
諾芹要到這個時候,才知道四肢健全是多麼值得慶幸,已經需要感激上天,她抹一抹唇上的汗。
“你終於來了。”
諾芹看到一個精神奕奕的年輕人,不算特別英俊,但五官端正,笑容可掬,穿便服,頭發需要修剪,胡髭最好刮一刮,可是他並沒有特別為遠方來客額外修飾,他有寬厚肩膀,強壯手臂,身型高大,混血兒特征不十分明顯,說一口好國語。
諾芹微笑,“是,過千山涉萬水,終於來了。”
她想象被那樣圓厚的肩膀擁抱,忽然有點靦腆,別轉了麵孔。
像所有女生一般,她喜歡高大的男伴,但隨看女子身段一代比一代高挑,這個願望已不易實現。
他帶她到廚房坐下,爐頭上食物香味四縊,他招呼她吃早餐。
跑了十萬八千裏,還是值得的。
列文思看著她微笑,“吃飽好出發了。”
“去什麼地方?”諾芹大吃一驚。
“由我安排。”
“不,我的一生由我自己安排。”
“那當然,”列文思笑,“可是這次旅行,卻由我作主。”
“先告訴我去什麼地方。”
“那就沒有意外驚喜了。”
“有許多地方我不去。”
“決不是舞廳賭場毒窟。”
“是野外吧,不不不,我不愛觀星或是聽鯨魚唱歌,”諾芹叫苦,“我也決不是攀登雪山人才。”
列文思好氣又好笑,“你喜歡什麼?”
諾芹又微笑,一杯香檳,卿卿我我呀,這才是她不遠千裏而來的原因。
“有靈性的人都會喜歡這個旅程。”
諾芹撒賴,“我在罪惡都會長大,早已豬油朦心。”
這時,又一張輪椅在廚房門口出現。
列文思介紹:“我的明星學生馮家傑。”
諾芹連忙與客人握手。
她感動了,看情形列文思特別眷顧他們,把屋子改建,方便他們進出。”
忽然她說:“好,我跟你去。”決定慷慨就義。
列文思看著她,“你不會後悔。”
他讓諾芹撥電話回家。
庭風叮囑:“好自為之。”
諾芹已決定憑直覺行事,命運已經帶她走到這裏,再下去就得靠自己。
若不是經濟衰退,不景氣到幾乎沒有選擇地步,她不會答應寫寂寞的心俱樂部信箱,自然也不會與列文思有任何糾擱,當然更不會到這個遙遠的地方來作客。
試想想,這次社會的動蕩竟成全了她的感情生活。
她靜靜地喝著咖啡,不出聲,依然微笑,沒想到她見證了曆史之餘,還有這樣美好的收獲。
她說:“沒想到你會主持信箱。”
“那麼有趣的工作我不介意再做。”
諾芹不出聲,信箱風格已變,已超過他倆能力範圍。
“你得告訴我一件事。”
諾芹立刻笑答:“我隻選異性為對象。”
“我想知道你還打算回去否。”
“我不想騙你,文思,魚兒離不開水,瓜兒離不開秧,我會回去我的基地共榮辱,這次不過是度假。”
“那麼坦白實在難得。”
“語氣裏彷佛有諷刺意味。”
列文思笑,“居然被你聽出來了。”
他帶她踏上一艘機帆船,甲板寬敞,船上還有其它乘客。
水手送上茶點,諾芹問一位老先生:“我們去什麼地方?”
老人詫異,“你不知道?為何上船?”
“我跟男友上來。”
白發翁眨眨眼,“你完全做對了。”
一個十來歲的少年忍不住插嘴,“我們這次是去觀察可狄埃棕熊,你沒有帶望遠鏡?”
老先生說:“船漸離文明,生活包袱漸漸放下……”
空氣清新冷冽如水晶,岸上全是原始森林,政府的保護地,數千年如一日。
帆船乘風緩緩駛過,列文思就坐她身邊,她靠著他強壯的背脊。
少年低呼:“樹上有兩隻金鷹。”
群鹿散步而過,看到船也不驚煌。
老先生說:“每日隻準十個遊客到此瀏覽,以免破壞大自然生態。”
諾芹動也不動,享受一切。
她凡心未盡,仙境雖然打動了她的芳心,卻留不住她的肉身。
她盡情貪婪地吸收日月精華,卻知道這並非她久留之地。
列文思輕輕問:“還喜歡嗎?”
“比我夢境還美。”
“那麼,一日你想起此情此景,一日你也會想起我。”
這時,一位女士忍不住低嚷:“熊。”
一群棕熊現了真身,數目比人還要多。
導遊說:“有人想上岸的話請舉手。”
岑證芹無論如何不肯舉手,她雙膝發軟,隻會咕咕笑。
列文思緊緊摟住她,“不要勉強。”
老先生遞上一杯熱可可。
六個人下船,個多小時後,總算全數返來,諾芹鬆一口氣。
有兩個美國遊客大呼值得,不枉此行。
諾芹好奇,“你們從何處來?”
“舊金山。”難怪。
“你倆是度蜜月吧,多麼別出心裁。”
諾芹忽然好想好想結婚。
留下來吧,嫁予教授,閑時寫數千字,一年也寫不出一本書,可偽稱是純文學作品,故貴精不貴多,無聊之際跟著她的文思遊山玩水,賽過神仙。
她雙臂緊緊抱著這個認識了一年多見麵才一天的男伴。
啊,不舍得走了。
股市上落對她來說真正已無意思。
這時一具無線電話響起來。
眾乘客起哄:“誰,誰還帶著這等玩意兒?”
岑諾芹笑嘻嘻取出手提電話,同那頭的姐姐說:“是,就回來了。”
她出竅的靈魂被庭風喚返軀殼。
下次,要同滌滌一起來見識大自然風光。
帆船開動機器,往回程駛。
她同列文思說:“全世界都有大學需要人才。”
列文思但笑不語。
“必要時你會否考慮轉職?”
文思說:“噓。”指著天空。
紫藍色蒼穹上掛著銀盤似初升的月亮,一隻斑點貓頭鷹鳴一聲飛過船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