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不會死,但好像要死的感覺那麼如真迫切,以至於她從八歲以來,就一直活在隨時都會死掉的噩夢中。
商明寶微末地露出乖順笑意,似乎有話要說,但向斐然以為她後麵又要跟什麼不吉利的東西,便幹脆地捂住了她嘴:“別說話,休息。”
他手很大,能掩她小半張臉。
香的。
商明寶懵懂地輕眨了下眼,雙手齊上扣住他手腕,不讓他拿走了。
讓人難以忍受的氣味被他的掌心阻隔在外,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溫和的、此前從未聞過的肌膚之息。
殊不知,有些人空長了一張牛逼的臉,母胎單身至今,生平唯一跟女生的親密接觸是敲方隨寧腦殼。
憑借著過人的麵癱本領,向斐然忍住了心裏微妙且震驚的波瀾,甚至想跟她講講道理,比如她不能這樣,因為第一他們沒熟到這份上;第二男女授受不親;第三她有男朋友……等等等等。
但念在她急病初緩,他沒說話,狀似很淡定地就這麼由著她,空著的另一隻手在手機上很快地敲字。
過了十幾分鍾,跑腿小哥提著兩枚紙袋從旁邊步行街飛奔而來,紙袋裏分別是一瓶香水和一件T恤。
他的主顧在App裏特意提醒不要敲門,因此東西送達時,小哥隻在門口探腦一晃。
從他的視野望去,隻看到一個挺拔英俊的青年站在床邊,手掌像口罩似的輕攏在一個麵容蒼白的女孩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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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明寶睡了很短暫的第二覺,亦做了一個很短暫的夢。夢裏綠枝環繞,似在密林,過於飽和的濕度凝為白色水汽,彌漫在雲山間。
醒來時,才發現口鼻間掩著一件T恤,她的夢原來是它的香氣侵襲。
本該陪床的向斐然不見蹤影,坐在她床邊的是那位男同學,懷裏抱著一大束鮮花。
商明寶一點也沒問他怎麼會在這裏,唰地一下扭頭看另一邊。沒人。
“斐然哥哥呢?”她徑直問。
男同學認真交代:“我過來後他就說這裏交給我了,然後就走了。這是送你的花,祝你早日康複。”
商明寶禮貌性地看了一眼那花:“謝謝,請放床邊。”
男同學:“哦。”
將花放好,指尖撓撓額頭:“醫藥費他已經結過了,問我借了兩百。”
商明寶:“哈?”
“不知道,他卡裏錢好像不夠。”
跟小高中生借錢實在說不過去,幸好向斐然天然冷麵,因此看在男同學眼裏隻覺得“哇靠果然是大學生連借錢都這麼坦然”。轉賬時,又疑似聽他嘖了一聲,說什麼……“不買香水就夠了。”
“票呢?”商明寶問。倒要看看大陸的醫療急救係統有多貴……
“這裏。”男同學從兜裏掏出給他:“他說等下你大哥會來報銷,到時候我這邊來把錢打還給他。”
商明寶快速核了一遍那疊票據,發出靈魂拷問:“不是就一千一嗎?!”
連她最喜歡吃的切片蛋糕的一半都買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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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裏還剩最後一支軟珍雲煙,向斐然將煙習慣性地在掌心磕了磕,翻手叼進嘴角。
抽上後,他緩了緩神,終於深呼吸長舒氣。
夏日的午後綿長,醫院抽煙區的綠色擋雨棚下,夾雜在棕櫚葉之間的大花紫薇正在花期。
向斐然的視線自然而然停在那上麵上,腦子裏開始複盤另一件事。
最近財運不太對勁,賺是賺了點,但怎麼好像都花出去了?而且都花在商明寶頭上?
這姑娘……五行克金?窮得他煙都快抽不起了。
想著想著,思緒很自然地跑遠。
也不知道她那個小男友能不能處理好剩下的這些。
沒關係,她大哥也會來,聽聲音總該是個成年人,有處理事情的基本能力。
但他是個香港人,對大陸也不是很了解。
……
腦中尚在盤算,腳步卻根本就已經本能地順著雨棚往回走了。回過神來,雨棚已到了盡頭,「急診」兩字懸在眼前。
向斐然站在棚底,十分珍惜地抽完了最後一口軟雲,將煙蒂掐了,抬步往那幢熟悉的樓走去。
到了病房門口,怕撞破小情侶卿卿我我的畫麵,他停下腳步,像是不經意地咳嗽了一聲。
商明寶像一隻狐獴,聽到風吹草動就蹭一下亮了眼睛豎了耳朵:“斐然哥哥?”
向斐然的身影果然出現在門口,視線不動聲色掃了一眼,看到裏麵沒人後頗感意外。
“他呢?”他用人稱代詞問。
商明寶悶悶不樂地說:“反正留著也沒什麼用,我就讓他先回去了。”
男生確實什麼都不會,又不知道她為什麼如此失落不耐,哄不明白,隻能走人。
向斐然思索一瞬,了然了。
早戀。瞞著家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