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分相似,還有三四分不相似。”卜留搖頭晃腦,“老石頭你沒長眼睛嗎?這小子是個道士,九成九是太昊穀的弟子。”石穿“呸”了—聲,說道:“我說是東島弟子。”卜留道:“奇了怪了,東島什麼時候出了道士?”說到這兒,兩人怒目相向。周烈忙擺手說:“別爭了,也許他既是東島,又是太昊穀。”卜留石人齊聲喝道:“什麼話?這兩家各為其主,怎麼湊得到一塊兒?”
周烈稍稍遲疑,回頭問:“秋師姐,你怎麼看?秋濤笑道:“我看他兩家都不是,招式隻見其掩,不見其神,更可怪的是全無內力。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若是這兩家弟子,怎麼隻會招式,不練內功?”
眾人聽得有理,紛紛點頭,石穿說:“待我問一問他。”揚起臉來,咧嘴問道,“小子,你是東島的弟子嗎?”
樂之揚失手被擒,老大氣悶,應聲答道不是。”石穿臉色一黑,卜留看他一眼,大為得意,努力和顏悅色,向樂之揚問道:“那麼你是太昊穀的弟子咯?樂之揚冷冷道:“也不是!”卜留的笑容僵在臉上,石穿見他神情,隻覺解氣,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卜留白他一眼,又問:“小道士,你到底是誰?為何躲在石頭後麵?”樂之揚不好道明身份,硬著頭皮說道:“我叫‘道靈’,方才湊巧經過。”
“盜鈴?好個掩耳盜鈴的小賊。”秋濤微微一笑,“你從夫子廟跟著老身,直跟到燕子磯,跟了十多裏路,也算是湊巧嗎?”
樂之揚才知道秋濤早已察覺,可笑自身還以為行蹤隱秘,事到如今,隻好繼續胡謅:“這條路又不是你家的,你走得,我又為何走不得?走在你後麵,難道是跟蹤你嗎?”
“好小子,還嘴硬。”石穿作勢上前,秋濤攔住他說:“罷了,他不說,我也猜得出他的來曆。”
樂之揚一聽,心中突突狂跳,心知秋濤必是認出了自己,驚慌之際,忽聽秋濤說道:“這個小道士,應是鹽幫的弟子。”
樂之揚應聲一愣,十分意外。秋濤察言觀色,更覺猜得不差,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周烈想了想,也說:“秋師姐高見,鹽幫弟子來曆複雜,武功也是七拚八湊,這麼一來,這小子的招式也說得通了。”
樂之揚越聽越驚,又見石穿一拍腦袋,大聲叫嚷:“對啊,當年東島弟子加入鹽幫的也不少,張士誠就是一個。唉,那太昊穀又怎麼說?”
“這個我小有耳聞。”周烈徐徐說道,“太昊穀的百啞袓師收過一個女弟子,做過鹽幫的紫鹽使者,後來作孽太多,為百啞處死。所以太昊穀的功夫在鹽幫中流傳也不奇怪。”
“這人不會內功,真該隻是幫中的嘍囉。”秋濤頓了一頓,盯著樂之揚,“我問你,齊浩鼎的傷勢如何?”樂之揚被當作鹽幫弟子,一時哭笑不得,應聲答道:“齊浩鼎是誰?”秋濤細眉一挑,不耐道:“好小子,身為鹽幫弟子,連自家的幫主也不認了嗎?”
“誰說我是鹽幫弟子?”樂之揚怒道,“我臉上寫了個‘鹽’字嗎?”
秋濤笑道:“你不是鹽幫弟子又是什麼身份?”樂之揚欲言又止,對方四人見他神氣,均是哈哈大笑,分明認為他抵賴無功、理屈詞窮。
笑了一陣,周烈說道:“鹽幫真是地裏鬼,這麼快就找到了秋師姐。好在跟來的隻是一個嘍噴,若是五鹽使者,倒有—點兒麻煩。”
“麻煩個屁。”石穿皺了皺鼻乎,“五鹽使者什麼東西,也配與我西城八部相提並論?”
“不可輕敵。”秋濤說道,“鹽幫弟子遍布天下,其中不乏能人異士,本派地處西方,在中土全無根基。強龍不壓地頭蛇,鬥起來未必能占上風。但願齊浩鼎無礙,大事化了,不要旁生枝令。”說到這兒,略略一頓,納悶道,“怎麼過了半天,老萬他們還不來?”
卜留笑道:“想來有事耽摘,再等一等也好。”
正說著,石穿忽地手指前方,叫道:“那不是麼?”眾人轉眼看去,江上出現了一點火光,飛一般向岸邊移來。片刻間,火光逼近,卻是一盞白紗燈籠。火光照出燈籠主人,樂之揚定眼一看,“啊”的一聲驚叫起來。
提著燈籠的是一個白衣男子,長發如雪,一步丈許,不借一船—板,蜻蜓點水一般向燕子磯飛來。
樂之揚看得兩眼發直,隻疑身在夢中。他定一定神,深吸一口氣,壓住劇烈心跳,仔細看去,白衣人左手提燈,右手撐著一把白傘,袖袍高高鼓蕩,白發衝天向上,渾身上下似有一股無形之力,將他輕輕托到半空,故而飄行水上,宛如神仙,足尖點過水麵,留下一圈圈漣漪。
“蘭追!”秋濤看著來人,神色困惑,“怎麼就你一個人?”
“秋師姐。”白衣人說話甚慢,語氣悠然,“說來話長。”
兩人一問一答,蘭追已到燕子磯下,身子一縱,踏著磯石,飄飄然升了上來,落在地上,點塵不驚,比起鳥雀還要輕盈。樂之揚聽他說話,大大鬆了一口氣,心想這家夥終歸是人,不是妖邪鬼魅。他忍不住打量來人,但見他三十出頭,毛發皆白,五官清俊不凡,隻是一雙白眉微微皺起。
“蘭追!”石穿見勢不妙,高聲大叫,“你哭喪著臉幹嗎,跟死了爹媽一樣。”
“事情不太妙!”白衣人不緊不慢地說,“蘇乘光那家夥,落到鹽幫手裏了。”
“什麼?”燕子磯上四人齊聲驚叫。卜留也瞪起一雙小眼,尖聲怪叫:“蘇乘光的雷部神通出神入化,天下勝過他的人,扳著指頭也數得過來啊。”石穿也說:“是啊,鹽幫一群烏合之眾,誰能擒住那個老賭鬼?”
秋濤麵沉如水,皺眉問:“蘭追,消息當真?”
“千真萬確。”蘭追隨口回答,儼然事不關已,“萬師兄和沐師兄已經趕往鹽幫總堂,但怕鹽幫人多,故而派我來知會各位。”
“好!”石穿一踩腳,厲聲怪叫,“咱們就給他來個八部鬧鹽幫,砸他娘個稀巴爛。”
“對,對!”卜留摩拳擦掌,笑嘻嘻說道,“老子來京城好久了,—直沒有機會舒展筋骨,再憋下去,非得生鏽了不可。”
“老石頭、死胖子,這件事不可莽撞。”周烈大搖其頭,“其一,蘇乘光在鹽幫手裏,如果硬來,他性命不保;其二,雷部之主是我派頂尖兒的人物,鹽幫將他擒獲,一定卓有能人。”
石穿“呸”了—聲,不耐道:“鹽幫有什麼能人?齊浩鼎一幫之主,也接不下蘇乘光的三掌。”
“老石頭不要輕敵。”秋濤低眉沉吟,“周師弟說得對,這件事隻可智取,不可蠻幹,稍有不慎蘇師弟性堪憂。”
石穿聽了這話,悶聲不吭。周烈又說:“事不宜遲,我們速速前往,以免天、水二主久等。”眾人均是點頭。卜留指著樂之揚:“這小子怎麼辦?”
“帶上他,不要傷了他。”秋濤看了樂之揚一眼,“我們善待鹽幫弟子,大可顯出我方的誠意。”
樂之揚忍不住叫道:“你認錯人了,我不是鹽幫弟子。”蘭追瞅了瞅他,問道:“秋師姐,這小道士是誰?”秋濤說道:“他是鹽幫的探子。先不管他,正事要緊。”
鹽幫總堂在長江對岸,石穿不顧樂之揚叫罵,將他杠在肩上,大步向前飛奔。樂之揚橫在大漢肩頭上下顛簸,禁不住翻腸倒胃,別說罵人,就連喘氣也覺艱難。
五人奔走一程,找了一艘船擺渡過江。蘭追並不上船,右手拈著白傘,徒步橫渡大川。就近看來,那把白傘並非撐著不動,而是風旋電轉,帶起一股升騰之勢。
不久到達彼岸,蘭追收起白傘,插入腰間傘套,而後足不點地,在前引路;卜留緊跟其後,他體態肥胖,跑將起來有如一隻皮球,在月光下竄高伏低,骨碌碌滾得飛快。秋濤依舊挑著擔子’擔子左右搖擺’每擺一次,她就跨出一丈’仿佛兩扇翅膀,帶著她向前飛翔。隻有周烈落在最後,看似不緊不慢,卻始終不曾落下。
樂之揚看得驚奇。這五人身手高妙,不在東島四尊之下,他們自稱西城八部,也不知道是何來路。更叫人氣悶的是,他被誤認為鹽幫弟子,費盡唇舌也解釋不清,如果真被帶到鹽幫總堂,一旦穿幫,如何是好?
他心中焦急,正想著,石穿忽地停下。樂之揚掙紮一下,佴覺對方五指如鐵,根本無法擺脫,當下舉目看去,但見群山起伏,環抱一座莊園,規模甚大,燈火通明。
“怎麼進去?,卜留問道,“偷偷潛入還是正麵闖關?”
秋濤細眉一挑,冷冷說道:“偷偷潛入,乃是鼠輩所為,來也來了,就該光明正大地走進去。”
眾人精神一振,快步走到莊前。樂之揚抬眼看去,門首匾額寫著“有味堂”三字,可是莊門大開,不見一個守衛。眾人正覺納悶,周烈忽地手指上方,輕聲說:“看那兒!”眾人抬眼看去,上麵簷角之上,高高掛著兩人,一左一右,寂然無聲。
“我去看看。,蘭追一縱身,宛如一縷輕煙,繞著屋頂轉了—圈,順手抓著兩人,筆直向下墜落。眾人仔細一瞧,乃是兩個綠衣男子,手腳上綁著細細絲線,頭上腰間均是纏著白色的布條。此時二人望著眾人,兩眼骨碌亂轉,一臉憤怒神氣。
“這是萬師兄的天孫絲!”秋濤瞧了瞧絲線,揮手解開一人穴道。那人一能說話,張口便罵:“暗算傷人,我操你八輩祖宗一……”還沒罵完,卜留拎起他來,瞪起小眼,厲聲喝道:“你罵誰?”啪啪兩記耳光,打得他口血長流。那人不勝恐懼,顫聲說:“我又沒罵你,我罵的是偷襲我的賊子。”
卜留道:“他怎麼偷襲你了綠衣人悻悻地說:“我也不知道,身上一緊,就被吊到上麵去了。”說到這兒,他盯著眾人,麵露警惕,“你們是誰?”
卜留笑吟吟說道:“偷襲你的那人,就是我們的伺道。”綠衣人大吃一驚,張口要叫,卜留早已封住他的穴道,回頭說:“萬師兄已經進去了。”秋濤點頭道:“我們也進去。”
“秋師姐!”石穿抓起樂之揚叫嚷,“萬師兄都撕破臉了,還帶著這小子幹什為?”秋濤遲疑一下,點頭道:“留下他也好。”樂之揚大吃一驚,心想此間鹽幫重地,自己留在這兒,事後鹽幫清査起來,必然被當作奸細處置。想到這兒,不顧一切地叫道:“秋大娘,你真的忘了我嗎?”
秋濤正要舉步,應聲回頭看來,訝然道:“你說什麼?我們何時見過?”樂之揚苦著臉說道:“兩年前,夫子廟的戲園子你打敗張天意,救了我一命。”
秋濤一愣,盯著樂之揚上下打暈,忽然“咦”了一聲,訝然道:“當真是你。你還活著?又何時入了鹽幫?”
樂之揚一時無從答起,隻好說:“一言難盡,秋大娘,我不是鹽幫弟子,你先放了我好麼?”
秋濤無暇多問,解開他穴道,嗔怪道:“你這孩子,怎麼不早說?”樂之揚大為狼狽,低頭不語。其他人看得奇怪,石穿忍不住問:“秋師姐,你真的認識這小子?”
秋濤“唔”了一聲,說道:“曾有一麵之緣,過了兩年,幾乎將他忘了。”她看了樂之揚一眼,“我們有事,你自己走吧。”樂之揚不及回答,周烈忽道:“秋師姐,這小道士鬼鬼祟祟,即便不是鹽幫弟子,也未必不是奸細。”卜留也說:“對啊,他不是鹽幫弟子,為何又要跟蹤你呢?”
秋濤但覺有理,正待細問,忽聽遠處傳來一聲長嘯,嘯聲悠揚婉轉,有如一道泉水穿山越穀,柔和清澈之餘,又有一股說不出的韌勁。
“沐師弟。”秋濤麵色微變,衝口而出。其他人也應聲一凜,石穿叫聲“快走”,一踩腳,縱身而出,落足之處,磚石盡皆粉碎。秋濤心煩意亂,向樂之揚說道:“你跟我來。”一手提著黏土,一手抓住他的胳膊。樂之揚隨她向前,心中暗叫“晦氣”。秋濤等人跟鹽幫結仇,跟他全不相幹,但如鹽幫看見,必然將他當成是秋濤的同夥。
—路上無人阻攔,兩邊大樹之上,蝙蝠似的掛了數十人,隨著夜風來回搖擺。地上橫七豎八,也躺了不少鹽幫弟子均是張口瞪眼、臉色蒼白。周烈俯身查探,沉吟說:“這是‘凝雪功’。”
“人死了麼?”秋濤不勝擔憂。
“還好!”周烈搖頭說,“沐師兄手下留情。”秋濤聽了,不由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眾人快步疾行,路到盡頭,前方豁然一亮,出現了一大塊空地。四麵火把高舉、亮如白晝,數十人頭纏白布、腰係白練,圍著居中兩人。其中一人玄色長袍,年過四旬,臉瘦眉長,另一人年事已高,綠袍長髯,雙手成爪,一眨眼的工夫,向玄袍人攻出了十爪八腿。
樂之揚廢了內力,眼光仍在,綠袍老者的爪功飄忽絕倫,雙腳幾不沾地,仿佛一隻大鳥,順著對手的掌力飄回轉折,招法無常,一瀉千裏。饒是如此,遇上玄袍人也是無計可施,綠袍人每每抓到對手,玄袍人左一扭、右一轉,身上像是沒有骨頭,總是以古怪角度,避開飄風急雨一般的爪勢。
樂之揚看得納悶,論武功,玄袍人高出綠袍老者一籌,但不知為何,始終不下殺手。秋濤一皺眉頭,擱下擔子,取出一團白花花的黏土,高聲叫道:“沐師弟,萬師兄呢?”
話音方落,有人冷冷答道:“我在這兒。”樂之揚轉眼看去,牆角暗處站了一個老者,青袍儒冠,白麵長須,看上去氣度雍容、舉止斯文。
其他人聽見問答,也紛紛看來,望見秋濤等人,各個握拳瞪眼,流露出警惕神氣。忽聽玄衣人嗬地一笑,大聲說:“杜鹽使,這一陣算平手如何?”綠袍老人悶聲不吭,揮舞爪子,刷刷刷埋頭猛攻。玄衣人站立不動,身子向左一扭,綠袍老者左爪落空,跟著腳尖點地,身子順著右爪歪倒,柳條隨風般繞了一個圓圈,隻聽嗖的一聲,老者的爪子從他胸口一掠而過。
玄袍人哈哈—笑,借著搖晃之勢,騰地跳開丈許,撣了撣袍子,衝秋濤拱豐笑道:“沐含冰見過秋師姐。”他說著話時,背對綠袍老者,老者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望著對手背影,臉色一片煞白。秋濤向沐含冰點一點頭,又看向綠袍老者,微微笑道:“久聞‘碧鹽使者’杜酉陽是陰山‘梟爪門’的傳人,這一路‘無常爪’,果然飄忽淩厲、名下無虛。”
杜酉陽盯著秋濤,胡須抖動,咽了一口唾沫,澀聲說:“你姓秋,莫非是西城的‘地母’秋濤?”老嫗笑道:“賤號微名,何足掛齒。”
杜酉陽又看蘭追;“足下白發異象,應是風部之主,‘風魔傘’蘭追?”蘭追一臉淡漠,袖手不答。
杜酉陽心頭一沉,看著秋濤等人,粗粗一數,心跳登時加快,駭然道:“好哇,西城八部來我有味莊聚會嗎?”
秋濤還沒回答,忽聽有人冷笑:“西城八部,有什麼了不起的?”
說話聲中,人群中走出三個人來,為首一個紫衣老者,拄著一根精鋼拐杖,須發半白,眼窩凹陷,其中兩道目光咄咄逼人。他左邊是一個青衣大漢,肩頭斜插一對亮銀短戟,肩寬背闊,鼻直口方,兩簇濃眉間有一顆肉痣,乍一看,仿佛多了一隻眼睛。老者的右邊則是一個紅衣女子,又高又壯,相貌奇醜,蒜頭鼻,小眼睛,厚厚的嘴唇間凸出兩顆大大的齙牙。
秋濤久在京城,見多識廣,笑道:“這位老先生,莫非是‘紫鹽使者’王子昆麼?”
紫衣老者兩眼朝天,冷哼一聲,隻聽秋濤又說:“這位兄台想是‘青鹽使者’,江湖大號‘三眼溫侯’的淳於英吧?”
青衣漢子禮節甚周,略略拱手:“地母也知賤號,淳於英幸何如之……”話沒說完,王子昆一頓拐杖,厲聲說:“淳於鹽使’跟這種人客氣什麼?”淳於英歎道:“無論敵友,來者是客,我鹽幫泱泱大幫,不可失了禮數。”王子昆看他—眼,目光大為陰沉。
秋濤又向紅衣女笑道:“早聽說‘赤鹽使者’孟飛燕與我同為女流,今日一見,果然不虛。”紅衣女一聽,齜牙咧嘴,發出一陣大笑,聲音粗豪有力,比起石穿不遑多讓。
樂之揚望著紅衣女嘖嘖稱奇,心想這女子也叫“飛燕”?想當年,漢朝趙飛燕體態輕盈,擅舞,漢成帝命令太監托著一隻銅盤,讓她在盤中旋風舞蹈。換了這一位孟飛燕,如果跳起舞來,非把托盤的太監活活踩死不可。
秋濤掃視四周,笑逾:“怎麼不見白鹽使者?”王子昆冷笑道:“華鹽使有事在身,對付西城八部,我們四個就夠用了。”
“老頭子,好硬的嘴。”石穿怒極反笑,邁出一步,舉起醋缽大小的拳頭,“好哇,看是你的嘴硬,還是爺爺的拳頭更硬?”
他身如鐵塔,氣勢盈張,當庭一站,直如千軍萬馬。鹽幫弟子無不心驚,丁零當啷,刀劍紛紛出鞘。
“來得好!”石穿大喝一聲,衝入人群。他身高體壯,動起來卻如鬼魅一般,鹽幫弟子慌亂之間,紛紛揮舞兵器抵擋。石穿疾奔之中,雙手分開,抓住一刀一劍,神力所至,當啷折斷,兩個弟子虎口流血,翻著跟鬥飛了出去。
他空手折斷刀劍,手掌絲毫無傷,眾弟子見狀駭然,狂呼大叫,撲上前來。石穿不躲不閃,雙手左起右落,抓住近身兵刃,要麼折成數截,要麼擰成一根麻花,刀劍落在他身上,一如斬中岩石,發出鏗鏘鳴響。
“哎呀呀!”卜留忽也衝進人群,一麵奔跑,一麵尖聲怪叫,“完了,完了,我的媽呀,老石頭,等等我呀……”他又胖又圓,舉止笨拙,深入刀叢劍林,好比送上了砧板的肥肉,眾人刀劍齊下,砍得不亦樂乎。胖子每中一劍,每挨一刀,無不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旁觀者認為他必死無疑,刀劍的主人卻是有苦自知,刀劍砍中剌入,仿佛陷入一堆沙子,卜留肌膚內陷,牢牢吸住刀劍,東倒西歪之間,眾人虎口發熱,刀劍脫手,一個個兩手空空,站在當地,有如一群呆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