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乘光“咦”了一聲,轉眼看去,說話的是一個年少道士,登時生出知己之感,蹺起大拇指說道:“英雄所見略問,這位道兄也是我道中人麼?”
“不敢。”樂之揚笑道,“小可賭術平平,十賭九輸。但以蘇兄的能耐,救那女子不過舉手之勞,又何必花錢為她贖身呢?”“賭博之道,賭品第一。”蘇乘光一臉嚴肅,“那女子是她爹輸給賭坊的,白紙黑字立了賭約。我若硬搶,就是毀約,一旦傳了出去,如何還在賭國立足?蘇某是賭徒,輸出去的東西,就得贏回來不可。於是我告訴坊主,讓他暫緩賣人,給我一夜工夫,明天就替這女子贖身。”
樂之揚不由動容:“你一晚上臝了三千兩銀子?
“也沒用一個晚上。”蘇乘光輕描淡寫地說,“三個時辰就夠了。”
“是了。”石穿大手一拍副恍然大悟的神氣,“你贏了許多錢,賭坊不讓你走路,對不對?”
“賭坊如數給錢,倒也並未留難。”蘇乘光說到這兒,忽地歎了口氣,“結賬以後,我找到坊主,要給女子贖身。誰知打開牢房,忽見滿牆是血。原來,那女子見我是陌生人,不信我會拿三千兩贖她,是以趁著無人,一頭碰死在了牆上。”
秋濤聽到這兒,心中老大不是滋味,幽幽歎道:“這個女孩子,唉,真是沒福氣。”孟飛燕也忍不住問:“蘇乘光,你真的不認識這女子?”
“不認識。”蘇乘光神色凝重,連連搖頭,“但她寧死不辱,蘇某十分佩服,當下抱起屍首,打算覓地安葬。誰知那坊主攔住我說:‘人可以帶走,銀子須得留下,我心中有氣,說道:‘人都死了,還說什麼狗屁銀子?’那坊主說:‘事先說好的,你今天贖人,我昨晚才沒有賣她。結果這女人死了,你這一走,我豈不是人財兩空?更可氣的是,你拿我家的銀子來贖我家的人,分明就是戲弄老子。哼,你除以留下銀子以外,再留一隻右手吧!’
“我一聽這話,隻覺好笑,說道:‘銀子是本錢,不能隨便送人。手麼,我還要留著抹牌九。這樣吧,你要是不嫌棄,我留一根汗毛給你如何?’那坊主大怒,召來夥計,將我團團圍住,說道:‘你不要討野火,實話跟你說,這間賭坊是鹽幫的產業。本幫宗旨,人敬我一分,我敬人一寸,人犯我一尺,我犯人一丈。你得罪了鹽幫,可不是丟一隻手那麼簡單。’我一聽來了火氣,說道:
鹽幫,不就是一夥私鹽販子麼?好哇,老子偏要犯一犯,看你回敬我幾丈幾尺?,說完這話,就把賭坊砸了個稀爛,你們也知道,我這人火氣一來,不免出手稍重……”
“好一個出手稍重!”王子昆冷冷說,“李坊主叫你打斷了脊柱,今生今世都要躺在床上。”
“打得好!”石穿拍手叫好,“換了老子,躺在床上算什麼?躺在墳裏才算完。”
“殺人就免了。”蘇乘光擺了擺手,“萬師兄反複叮囑,讓我收斂火氣,我自然不能胡作非為。”眾人均是啼笑皆非,心想這“胡作非為”四字到了此人嘴裏,隻怕另有一番解釋。
“樹欲靜而風不止,我已手下留情,鹽幫卻不領情。我安葬了那女子,從買棺材到立墓碑,前後來了二十多人,明裏暗裏地向我下手。我不勝其擾,心想鹽幫號稱三十萬弟子,一個個跑來搗亂,縱不累死,也要煩死,又因為這女子之死,我心中氣憤難平,於是一道煙找上了鹽幫總堂,給他來了個直搗黃龍。”
“蘇師弟,你太莽撞。”萬繩皺起眉頭,“如此大事,該與我們商量商量。”
“師兄教訓得是。”蘇乘光撓了撓頭,“我那時頭腦一熱,也沒想到太多,一路闖進‘有味莊’,大鬧了一通,到底把齊浩鼎給逼了出來。”他說得輕描淡寫,眾人卻都明白,鹽幫總堂不亞於龍潭虎穴,若無驚人藝業,必定有進無出。樂之揚想見其威風,不由叫了一聲“好”,惹得鹽幫眾人怒目相向。
蘇乘光對樂之揚大有好感,聽了叫聲,衝他微微一笑,又說:“這一回,我自報了名號,齊浩鼎聽了以後,有些吃驚,他說:‘西城八部,久有耳聞,但你在西域,我在中土,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何來砸我的賭坊,傷我的弟子?’我說:‘鹽幫是販鹽的,何時改行賣人了?將人活活逼死,卻又天理何存?’齊浩鼎聽了這話,找來紫鹽使者對質,這姓王的老頭兒矢口否認,咬定是我恃強奪人,混亂中將那女子打死,一群賭坊夥計,全都可以作證。
“我百口莫辯,心中大怒。齊浩鼎想了想,卻說:‘王鹽使,你我相交多年,你是何等樣人,我也明白一二。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鹽幫算不上君子,但也要信守江湖道義。賭坊、青樓自古有之,可一涉及賭坊,不免逼人還債;—涉青樓,又不免逼良為娼。這兩件事可大可小,大則驚動官府,小則惹人非議。罷了,從今往後,你將京城的青樓、賭坊都關了吧。’我聽了這話,暗暗點頭,心想這齊浩鼎不愧一幫之主,還算明白一些事理。於是怒氣平息,轉身就走,齊浩鼎卻叫住我說:‘蘇先生,我鹽幫是有過失,但也不違背天底下的規矩。所謂欠債還錢’,父債女還,天經地義。蘇部主若將那女子帶走,我著西城麵子,或許大事化小。但你接連打傷我幫的弟子,可不能就這樣算了。’
“我聽他口風不善,便說:‘好’你說怎麼辦?’齊浩鼎說:‘我幫宗旨,人犯我一尺,我犯人一丈。你無視我幫,有眼無珠,傷我弟子,也當血債血還。這樣麼,看貴派麵子,你留下一隻招子、—隻爪子好了。’我一聽隻覺有趣,說道:‘好啊,我留下一手一眼也行,齊浩鼎,你接我五掌,如果挺立不倒,我親手奉上招子和爪子,你若站立不住,那我可就走了6,齊浩鼎料不到我有此一著,當著眾人下不了台,隻好答應下來。結果對罷三掌,他就一跤坐在地上,再也不見起來……”
“謊話連篇!”王子昆厲聲喝道,“姓蘇的,你和幫主對掌之時有風雷之聲,事後我也看過,幫主從手至肘一團酥黑,分日月是你在袖子裏蔵了火器。”
蘇乘光哈哈大笑,秋濤歎一口氣,說道:“王鹽使你誤會了,蘇師弟的‘雷音掌’天下一絕,出手時有天雷轟擊之威,別說齊幫主,換了更厲害的人物,不知底細—也要吃大虧。”丨
王子昆怒哼一聲,滿臉不信之色。萬繩想了想,忽道:“蘇師弟,你用的是一招‘五雷轟頂’麼?”蘇乘光說:“不錯。”萬D繩點頭說:“若是‘五雷轟頂’,五掌之數未完,你應該沒盡全力。”(qb)
“盡什麼全力?我又不要他的命。”蘇乘光笑了笑,“我三掌打完,撒手便走,沒想到這老兒不經事,兩天不到,居然一命嗚呼了。”
萬繩皺眉不語,沐含冰忍不住發問:“老賭鬼,你走就走了,書嗎又折回來送死?”
“你當我願意麼?”蘇乘光一拍鐵欄,當啷作響,四麵的鹽幫弟子應聲一震,紛紛扣緊了手中的弩機。
蘇乘光視如不見,冷冷笑道“我闖了‘有味莊’,傷了齊浩鼎,鹽幫當然不會善罷甘休。今天午時,我在城南摘星樓喝酒,忽然來了五個人,為首的就是這老王頭。”
“五個人?”秋濤動容道,“五鹽使者麼?”
“是啊。”蘇乘光說道,“雙方一番爭吵,我才知道齊浩鼎死了,於是向外一瞧,鹽幫弟子三三兩兩,或明或暗,將酒樓圍得水泄不通。我心知今日必有一場惡戰,對方雖說人多,鄙人倒也不怕,五鹽使者送上門來,大可拿住一個,當作人質護身。”
眾鹽使均是臉色難看,孟飛燕厲聲說:“蘇乘光,你大言不慚。'
蘇乘光掃她一眼,笑道:“孟飛燕,你的‘憐香拳’、‘惜玉步’確是天下絕學,換了楚空山,我不敢輕易言勝。但在今天中午,若不是‘白鹽使者’相助,你也走不過十招吧。”說到這兒,他目光一轉,“淳於英,我用兩根筷子對你的雙戟,你又占了多少便宜?,’淳於英臉色發白,嘴唇抖動幾下,可是沒有出聲。
“無常爪麼,名字挺臭屁,真打起來,比我下酒的雞爪子也好不了多少。”蘇乘光不待杜酉陽發作,又看向王子昆,微微一笑,“至於什麼‘軒轅伏魔杖’,呸,別說伏魔,連豬都打不死,軒轅黃帝神明有知,非得活活氣死不可。”
“你、你……”王子昆兩眼翻白,指著蘇乘光說不出話來。他挨個兒挑釁,眾鹽使卻無言以對,想必摘星樓上一番較量,鹽使們均遭挫敗,故而理屈詞窮。
沐含冰咳嗽一聲,說道:“老賭鬼,先別說嘴,你這麼威風,怎麼還是叫人捉來了?’’
“早說了,我不是叫人捉來的,我是自個兒走來的。”蘇乘光兩眼朝天,冷冷說道,“當時正在對峙,忽然一邊有人插話。”卜留“咦”了—聲,驚訝道:“樓上還有別的客人?”
“是啊,本想這一陣打鬥下來,樓上的客人早該跑光了。但我轉眼一看,角落裏居然述有一個女子。她坐在那兒不動聲色,說道:‘早聽說西城的人囂張跋扈,今天一見,果然是泥巴裏的跳蚤,見人就咬。’”
“豈有此理!”石穿怒道:“她是哪門哪派的人?敢罵我西城是跳蚤?蘇乘光,你就坐著挨罵麼?”
“當然不會,我一聽就說:‘唉,小姑娘,你怎麼罵人呀?’那女子答道:‘我明明罵的是跳蚤,哪兒又罵人了?’我說:‘小姑娘,你知道我西城,想必也有一點兒來曆。但今日之事跟你無關,這一池渾水你趟不起。”
“慢來,”沐含冰笑眯眯說道,“這小姑娘是否長得很美?”蘇乘光一愣,怪道:“你怎麼知道?”沐含冰打量他一眼,笑歎道:“以你的性格,若不是個大美人兒,為何挨了罵,還跟人家和和氣氣地說話?’
“去,去!”蘇乘光麵皮漲紅,啐道,“扯你娘的臊。”
“有趣,有趣。”卜留肘了肘石穿,低聲問道,“你見過老賭鬼紅臉嗎?”石穿歪頭一想,恍然道:“這一說,還真沒見過,老賭鬼的臉皮比你的肚皮還厚,臉紅一次,比登天還難。”卜留給他一拳,怒道:“誰肚皮厚了?”
蘇乘光假裝沒有聽見,咳嗽一聲,接著說道:“那女子聽了我的話,仍是一派鎮定,說道‘路見不平有人踩,西城武功再強,也強不過一個理字。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殺了齊浩鼎,就該以命償命。’我心裏有氣,說道:‘我跟他公平相搏,他技不如人,又有什麼法子?’女子卻說:‘天下武功不如你的人多了,難道說你想殺誰就殺誰?’
“好厲害的嘴。”沐含冰忍不住說,“這女子對我西城,似乎大有成見?”
“我也猜是如此,便說:‘小姑娘,你不知內情,不要亂扣帽子。蘇某不是濫殺之人,我與鹽幫為敵,自有我的道理。’那女子說:‘就算你說上天去,死的也是齊浩鼎,又不是你蘇乘光。’我見她胡攪蠻纏,一時懶得理會,打算速戰速決,眼看杜酉陽露出破綻,於是盤算招式:打算出其不意將他擒住,這時忽聽女子說道:‘綠衣裳的,當心你的‘期門穴’二我應聲一驚,杜酉陽的破綻確然就在‘期門穴%’當下打消念頭。又看老王頭,發現他的‘太淵穴,有機可乘,不及動手,忽聽女子又說:‘紫衣裳的,小心你的‘太淵穴。’”
眾人聽了這話,無不驚訝,石穿衝口道:“見了鬼了,這婆娘什麼來路?”
“我也不知。”蘇乘光搖頭說,“我兩次被她叫破,心中大為凜然,說道:‘小姑娘好眼力,蘇某不才,倒想領教足下的高招。’那女子看我一會兒,搖頭說:‘今天本姑娘心情不好,不想跟人打架,蘇乘光,你敢不敢跟我賭一把?’”
西部眾人聽到這兒,心裏齊叫“糟糕”。果不其然,蘇乘光—說到“賭”字,登時眉飛色舞,笑嘻嘻說道:“我一聽這話?又驚又喜,忙說:‘小姑娘竟是我道中人?好說,你賭什麼?骰子、牌九、雙陸、麻將、單雙…天下的賭具隨你挑選,沒有蘇某不擅長的。那女子說道:‘就賭單雙。’她指一指麵前的叫花雞,說道.‘你猜一猜,這隻叫花雞的骨頭是單數還是雙數?’”
眾人均是一愣,石穿犬叫:“糟了,誰知道雞有多少骨頭?”卜留也抓了抓頭,咕噥道:“雞我吃過不少,雞骨頭卻沒數過。”
“咱倆半斤八兩。”蘇乘光搖頭歎氣,“我一聽這個賭法,登時兩眼發直。再看那一隻叫花雞,用泥巴裹得好好的,理應沒有做過手腳。唯一可慮的是這女子有備而來,早就知道雞骨頭的數量。雖說如此,蘇某人生平有三不怕,一不怕戰,二不怕死,第三麼,當然是不怕賭了。我寧可喪命,也不能不賭,當下說道:‘好哇,小姑娘,賭就賭,你輸了怎麼辦?’女子說:‘我輸了,助你對付鹽幫;你輸了,就得老老實實去齊浩鼎的靈堂聽候發落。”
“我聽了這話,大大犯疑,隻怕是鹽幫預設的圈套,但看五鹽使者個個驚奇,似乎也不認識這個女子,或許真如女子所說,她隻是路見不平、找我晦氣罷了。想到這兒,我說:‘也罷,賭法是你提的,你坐莊,我來猜,我猜這隻雞的骨頭是雙數。’
那女子問:‘何以見得?’我說:‘人也好,雞也好,要麼兩手兩腳,要麼兩翅兩爪,一左一右,兩兩相對,故而由此推斷,雞骨頭怕是雙數居多。’那女子笑道:‘你來數數看。’我說:‘雞肉包著骨頭’可又怎麼數呢?那女子說:‘這個簡單,我請你吃雞。’說著敲開泥殼,取出燒雞,輕輕分成兩半,一半給我,—半留給自己。說也滑稽,我倆本是對頭,卻隔了一張桌子,就這麼吃起雞來。”
孟飛燕聽到這裏,憶起當時情形,也忍不住嗬嗬發笑王子昆聽見,惡狠狠瞪她一眼,醜女慌忙收起笑容,刻意板起麵孔,忽聽蘭追冷不丁說道:“這個女子不俗,頗有一些豪氣。”
他自來莊裏,少言寡語,忽然開口說話,眾人均感訝異。蘇乘光揪他一眼,笑道:“聽起來是豪氣,但你沒見她吃雞的樣子,既斯文又優雅,公主娘娘也不過如此。”
卜留咳嗽一聲,說道:“行了,行了,老賭鬼,反正在你眼裏,她什麼都是好的。快說,這隻雞到底有多少骨頭?”
“我們捋一根,數一根,有道是‘麻雀雖小,五髒倶全。’燒雞雖小,骨頭竟然多得離譜,七十、八十、九十,越數越多。就在這時,那女子歎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摘星樓的叫花雞有名無實,終歸比不上那一天的好吃。’我心生好奇,問道:‘哪—天?’女子瞪我一眼,說道:‘吃雞就吃雞,多嘴多舌,惹人討厭。’”
樂之揚聽到這兒,心頭一動,但覺這女子的語氣有一些耳熟,正想著,石穿又嚷了起來:“老賭鬼,少胡扯,快說,一共多少根雞骨頭?”
“數到最後麼?”蘇乘光歎了口氣,一字字說道,“共是一百六十三根!”
“啊!”石、卜二人齊聲大叫,“你果然輸了。”蘭追卻哼了—聲,冷冷道:“蘇乘光,你沒這麼容晷認輸吧?”
“‘風魔傘’高見。,’蘇乘光曉起大拇指,笑嘻嘻說道,“我見勢不妙,眼看手上還有一根軟骨,當機立斷,丟進嘴裏,嚼了個稀爛,一口就吞了下去。”
“好一個毀屍滅跡。”沐含冰嘖嘖說道,“遇上你這個老無賴,那女子可是大大的失算了。”
蘇乘光麵無得色,苦笑一下,說道:“那女子也不傻,問道:‘蘇乘光,你怎麼把雞骨頭吃了?’我說:‘那是骨頭嗎?明明就是—塊雞肉嘛!又鮮又嫩,滋味甚佳。’老王頭一邊看見,氣得大叫大嚷:‘這不是耍賴嗎?掌櫃的,再拿一隻叫花雞來,重新數—遍。,我一聽,忙說:‘那可不行,說好了數這一兵叫花雞的骨頭,另換一隻,賭約就要作廢。’那女子問:‘這是為何?,我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有六根指頭的人,未必就沒有六根爪子的雞,這隻叫花雞是一百六十二根骨頭,:下一隻也許是一百六十三根骨頭,人跟人不一樣,雞和雞又哪兒有一模一祥的。’”
“不愧是老賭鬼。”卜留蹺起大拇指,“果然是一等一的奸猾。”
蘇乘光“哼”了一聲,沉著臉說道:“我這麼一辯,老王頭無話可說。女子卻看我一眼,忽然笑了起來,說道:‘蘇乘光,你篤定是一百六十二根?,我見她笑容,忽覺不妙,但話已出口,隻好說:‘當然了,二是雙數,蘇某贏了。’那女子不動聲色,從袖裏取出一根極細小的雞爪骨,說道:‘你說得對,有六根指頭的人,未必就沒有六根爪子的雞,算上這一根,應是一百六十三根。三為單數,蘇乘光,你輸了。’我大吃一驚,叫道:‘不對,這根雞骨頭是你事先藏好的。’女子微微一笑,將幾根雞爪骨放在一起,登時拚成了一隻雞爪。我一看,心中驚悔交加,雞骨頭本有一百六十四根,我猜雙數穩穩勝出,結果自作聰明,反而中了這女子的圈套o自然了,也怪我粗心,沒有留意少了一根雞爪,也奇怪,我與這女子一桌之隔,卻沒有發現她搗鬼,足見此女不但心思狡猾,手上的功夫也很了得。”
秋濤忍不住間:“你沒和她交過手?”
“沒有!”蘇乘光連連搖頭,“我當時心中不服,一拍桌子,叫道:‘小姑娘,你出老千。’這一喝用上了‘天雷吼’,本想嚇得她方寸大亂,我再趁機賴掉賭約。誰知那女子十分鎮定,連一根眉毛也沒動彈,隻是說:‘蘇乘光,你不也吃了一根雞骨頭嗎?我這一根還能拿出來,你那一根可能吐出來嗚?出千的人是你才對,可惜作法自斃,活該你倒黴。這一局勝負已定,我有事先走一步,你若還有廉恥,那就遵守賭約,聽憑鹽幫處分。’說完站起身來,飄飄然走遠了。”
“你就讓她走了麼?”周烈跌足大叫,“她早就打算出千,見你吃了軟骨,才把骨頭拿出來湊數,你若不吃,她也不拿,這麼一來,無論如何都是你輸。”
蘇乘光歎了一口氣,苦著臉說:“賭博就是鬥智,能叫對方未賭先輸,那也是大大的本事。這女子算無遺策,蘇某不服不行。想我蘇乘光縱橫賭國,身經百戰,從無敗績,結果卻栽在了一堆雞骨頭上麵。唉,隻好遵從賭約,來此聽候發落。結果等了又等,沒人來動我一根汗毛,你們說,這件事奇怪不奇怪?”
王子昆聽到這兒,太聲說:“你們都聽到了?他輸了賭局,自來受罰,若是擅自離開,那就是個無信無義、混賴賭債的小人,“放你娘的屁。”蘇乘光怒道,“爺爺就在這兒,有種將你爺爺殺了,姓蘇的皺一下眉頭,就不算好漢。”
“蘇師弟,別說氣話。”萬繩沉吟一下,轉向王子昆道,“王鹽使,貴幫打算如何處置蘇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