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紅嫁到老孫家七個月,生了個男孩,嬰兒一落地,三大娘就氣急敗壞衝進堂嫂住屋:吉發家的,這是怎麼回事,秋紅來了才七個月就生了孩子?這孩子是誰的?
堂嫂正在炕上給剛出生的孩子縫小被子、小衣服,對三大娘的質問早有思想準備,笑嘻嘻地說:媽,還用問,是你兒子的唄,你老有了孫子啦。
你哄誰?哪有媳婦進門七個月就生孩子的?三大娘怒氣衝衝。
早產嘛,七個月孩子落地的事多著哩,自從秋紅進門,你一直拿她當丫頭使,勞累過度就容易早產。堂嫂不慌不忙,仍然一針一針縫她的小衣服。
可三大娘是誰,哪那麼容易對付:你騙誰,早產的孩子什麼樣我見過,細腿細胳膊小得像個小貓,秋紅那孩子又大又胖就不像早產的孩子,分明是足月生的,這媳婦可是你一手操辦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哪兒來的野種?你給我說清楚。
堂嫂依舊笑著:我說老太太,你這是何苦呢?別說你沒見準孩子是誰的種,就算見準了又怎麼樣?孩子這東西屬小狗,誰養活他,他隨誰。
胡說,我老孫家怎麼能明睜著兩眼去養活一個野種?
堂嫂放下正縫著的小衣服下了炕,說:這樣吧,你看了別扭,這孩子我要了,算我生的,讓秋紅以後再給你養個放心的怎麼樣?
三大娘突然明白了什麼,疑惑地打量著堂嫂問:吉發媳婦,你是不是事先都計劃好了?
看你說的,我計劃什麼了?
自打你張羅給吉發娶二房,我就懷疑你沒安好心,現在你又給吉發找了這麼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吉發家的,你說句實話,秋紅懷了別人的孩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三大娘緊盯著堂嫂問。
媽,我上哪知道,有人托我給秋紅找個富裕婆家,我就想到你兒子了,我還是那句話,和你兒子圓房多年,一直沒留下個後,心裏覺得對不起老孫家,現在有了這麼個茬,我見她人長得也不錯,就攛掇成了這事。
可,可現在秋紅七個月就生了孩子,你叫左右鄰舍說個什麼?你叫老孫家人的臉往哪擱?
堂嫂心平氣和:媽,以前你是個挺開通的人,隻要對咱家日子有利,你不在乎別人說什麼,現在怎麼了?
三大娘知道堂嫂指的是什麼,臉熱辣辣的,但嘴硬:現在我在乎了,咱現在犯不上為個窮家女人,為個不明來路的野種讓人背後說三道四。
堂嫂皺起了眉:媽,你別左一個野種右一個野種好不好?既然你這麼犯隔應,這孩子我就要定了,我馬上要搬新房了,一搬新房我就把孩子抱走,離了你的眼你就不犯隔應了。秋紅能養了這個,以後就能養第二個第三個,你還用怕老孫家以後沒有接香火的?
三大娘拿起堂嫂還沒縫完的小衣服問堂嫂:我說吉發媳婦,你急三火四要給吉發娶二房,是不是就衝這孩子來的?
你說是也行。堂嫂照舊笑模笑樣,並不否認。
三大娘頓時氣得跳起來,把小衣服摔到堂嫂的臉上。三大娘覺得自己精明一世,結果卻讓個媳婦耍得團團轉,她不甘心:吉發媳婦,你想氣死我呀,我知道你心眼多,花花腸子多,可你跟誰耍心眼也不應該跟我耍呀,你欺負我老了,糊塗了是不是?設這麼大的一個圈套讓我拱進去,你還有良心嗎?
堂嫂接住摔來的小衣服,麵不改色地把三大娘摁到炕上:媽,你先別氣,來,坐下,坐下聽我說。
你還想說什麼?
我問你,吉發娶二房你花錢了嗎?
那倒沒有。三大娘舌頭短了。秋紅進門,沒要彩禮;辦這麼隆重的喜事,沒用她花一分錢,這是那些兒子要娶媳婦的人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堂嫂又問:我再問你,秋紅人長得怎麼樣?
模樣趕不上你,在咱村可也算中上等人。
秋紅能不能幹?
論活計頭,在你啞巴嬸子以上。
堂嫂把手一拍:這不就得了,人家要模樣有模樣,要活計有活計,還不要你彩禮,辦喜事不要你花錢,你問問自個兒,老孫家撿了多大的一個便宜?秋紅來後,上山下地,做飯喂豬,什麼活都幹,就是雇個長工還得給工錢呢,你沒花錢就白撿一個人使,這樣的好事你上哪找?這能說是我做好了圈套讓你往裏鑽嗎?
三大娘舌頭更短了,氣也消了一半,最後隻剩下一個理由,街上那些女人說閑話怎麼辦?你不知道她們那些嘴,吐出的唾沫能把你淹死。
堂嫂對這個就更不怕了:媽,自家過自家的日子,隻要對咱日子有利就行,你管她們說什麼。她們就是把天說塌了,咱也隻當沒聽見。
事情到了這一步,三大娘也沒有辦法了,再聽堂嫂說的話,句句在理,就歎口氣說:好吧,瞎子(算命的,一般都是盲人)已經牽來家了,不“算”也得算了,不過咱說定了,這個孩子你得快快抱走,算你的。
堂嫂說:原來我還怕你不給呢,這麼說我要定了,一搬新家我就抱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