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姬,你看錯我了。”三生淡淡道。
“父親,其實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你並不是我真正的父親。”她伏在三生的臂膀上,向來能言善辯的她,此刻說出的話語是那麼艱澀。
三生一驚,“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這是秘密。”明姬在他耳畔輕輕道,一如小時候愛向父親撒嬌的小女孩。
三生卻是晃了心神。
婚禮那日,前不久還在戰亂中的妖界,一派喜慶,紅紅火火,好不熱鬧。
明姬一身紅衣如火,描金繡鳳的嫁衣,琳琅滿目的華貴首飾,配上她雍容的紅妝,美得驚心動魄。
她在他麵前重重的磕頭,“父親,女兒明日便啟程去魔界,以後怕是再難相見了。”
三生急忙擺擺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以後不會再與你相見,你也莫要來見我。”
明姬一愣,露出了苦澀的笑,“好,女兒聽從父親教誨。”
她朝著花轎款款走去,複又忍不住轉身,輕輕道:“父親,能否在閑暇之時,給女兒寄幾封信箋,也好讓女兒知道父親是否安好。”
“明姬,別犯傻了。”三生長歎,“除非我身死,否則此生不複相見。”
明姬身子一頓,艱澀道:“好,此生不複相見。”
無人知曉,她的嫁妝中,有著那上古名琴太古遺音,三生特意將此琴贈與了她。
可她,此生已不願再撫琴了。
琴,便是情。
此生情已斷,已無需再撫琴。
明姬走了,三生一人鬱鬱寡斷,獨坐高樓,看著寂寥月色,飲酒消愁。
“明姬,明姬啊……”
不料此時,鬼王夙竟是不請自來,看著醉得不省人事的三生,他忍不住嘲諷了一番,“嘖嘖,蒼梧君,今日可是你女兒出嫁的好日子,怎麼喝的這麼醉?”
“你懂什麼?”三生苦笑,帶著醉意的臉上有些落寞與狼狽。
這鬼王不去魔界喝喜酒看熱鬧,竟特意跑到這兒來擠兌他,真是讓他受寵若驚。
夙歡“啪”的合上描金折扇,笑道:“本王懂,本王當然懂了。你這是借酒消愁,自己喜歡的女人嫁給別人了,還是被你親自推給別人的,可不得悲痛欲絕?”
“鬼王陛下,雖六界都知你寡廉鮮恥,但這樣的玩笑可不能亂開。”三生正色道,“那是寡人的女兒,我怎麼可能對她……”
他凝住了話語,苦笑一聲。
說書人常道,情如風雪無常,一動便是萬劫不複。
“本王會胡說?別人不知,本王通天曉地,哪能不知?你敢說你真的是三生?”夙歡自斟了一杯酒,悠悠道,“我與三生也算故交,還有幾分師生情誼。他幼年離家,來鬼族修學,本王命手下教了他一身好本事,他學成後回妖界闖蕩,還時不時會來找本王討教一下,他長什麼模樣,本王會不清楚?”
三生苦笑,“既如此,那麼多年了,你為何不揭穿我?”
“因為有趣,看你小心翼翼扮演著三生,演了那麼多出有趣的戲碼,真是為本王排解了不少苦悶啊。”夙歡笑得漫不經心,話語卻隱著幾分苦澀,“而且沒必要,妖族的衰敗與隕落……這一切都是定局。”
興許是酒喝多了的緣故,三生竟從這位鬼王的話語中聽出了幾分蕭瑟的意味,這位向來沒心沒肺的鬼王,竟會為妖族的遭遇歎息?
“妖族氣數已盡,縱使帝俊曾強行改變妖族的運勢,但幾十萬年過去了,運勢早已消磨殆盡。”夙歡的話語中滿是蕭瑟,像是無邊落木蕭蕭落地,餘下一地枯黃殘葉,幾分寂寥,幾分惋歎。
整個妖族的興衰,早已是注定了。
三生疑惑,這位鬼王與妖族交情向來說不上多好,何故特意來他這邊感慨一番?這也與鬼王那快意不羈的性子不相符啊。
莫不是……這鬼王與妖族有何淵源?
三生還在那兒疑惑,夙歡下一句話卻讓他覺得自己純粹是多疑了。
“一想起整個金烏族、乃至整個妖界都認定你是三生,本王就忍不住想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
“你且放心,本王不是多事的人,本王向來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你且好好扮演三生,讓本王看看你的結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