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陽魅影一九七六年,沈陽某村鎮。
“哇……”
一產宏亮的嬰兒哭聲在雷雨閃電聲中顯得特別突出,仿佛是一種強烈的宣告,宣告他未來將與眾不同的獨特命運。
“大叔,生了!生了!帶把兒的,是個男孩!”
“老伴,你有沒有聽到?是個帶把的!我們盼了好幾年總算盼到個孩子,還是個男孩!男孩呀療男人聲音裏的興奮與快樂讓熬了三丟二夜才生了孩子的女人,終於能忘卻痛楚與疲累而露出欣慰的笑容。
三天後“老伴,這孩子怎麼不睜開眼呢?”男人盯著明明是清醒卻安安靜靜躺著不吭聲的孩子疑惑問道。
“孩子的爹,孩子還小,過一陣子就會開眼了。”女人躺在床上安慰道,她心理也同樣不安。
一個月後。
“這是怎麼回事?你竟然背著我跟別的野男人!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落在女人臉上。
從未被男人打過,女人驚訝又滿腹委屈的看著一臉怒氣騰騰的男人哭喊道:“我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我真的沒有……”
“你還騙我!”男人又是一巴掌揮了出去。“你沒有跟別的野男人做不要臉的事,為什麼這個孩子的眼珠子是紫色的?你說啊……”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女人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清白的!”
男人看著女人哭得像淚人兒,心裏不禁動搖,女人跟了他好幾年,要她時她的的確確是清白之身。
這幾年也安分的跟著他,即使生活不寬裕,她也不曾抱怨過。
他看了一眼嬰兒眸中特殊的紫色,火氣不禁又回了上來!這就是事實,他的妻子背叛了他!
“你,”他惡狠狠的瞪向她。“下賤!滾開!”
他怒氣衝衝、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男人三天沒回家,女人在家枯等了三大,她既傷心又絕望,自己真的是清清白白,但為什麼會生出一個“外國種”的孩子?她也不明白阿!
難道是這孩子受了詛咒?
女人盯著嬰孩半晌,突然,她雙手伸向孩子細瘦的脖子。
“孩子,不要怪媽!你的出生是不受歡迎、是被詛咒的,不然怎會有這雙不屬於我們家的紫色眼睛!”女人淚流滿麵的對著天真無邪的孩子悲泣著:“你下次就找個好人家投胎,千萬別投錯。”
當她雙手漸漸收攏,逐漸加重力道之際,孩子原本半閉的眸子突然睜大著瞧她,唇角緩緩揚起一抹無邪的笑容,渾然不覺死神即將降臨。
女人看著看著,最後終於放鬆手,抱起孩子,緊緊摟在懷裏泣不成聲。
“對不起啊!孩子!是我的錯!是我把你生下來!要怪就應該怪我,你是無辜的呀!
不管你是不是受歡迎,還是被詛咒,你都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是我心頭的一塊肉呀!媽舍不得你離開我啊!”
女人抱著轉眼間已安然入眠的孩子,心中暗自下了決定:無論如何,她一定要保護她的孩子,絕對不讓任何人來傷害他!
即便是她的丈夫也不行。
一星期後,男人醉醒醒的回來。一回到家,他第一件事便是挖起牆邊的扁擔朝睡在角落的嬰兒走去。
“你要幹什麼?”女人驚恐的擋在孩子身前。
“我要打死這野種!”他一臉猙獰地推開女人,高高舉起手中的扁擔。
“不要啊!他真的是你的孩子……”死命抓住男人的衣袖哀求道。
“我不信!你談開!我一定要打死這野種!”男人暴突雙眼,惡狠狠地威脅:“你不滾開,我連你一起打!”
“求求你相信我,他是我跟你生下的孩子,絕對沒有錯!你就相信我吧!”女人仍是苦苦哀求。
“我不信!我不信……”已經醉得神誌不清的男人根本聽不過女人的解釋,他隻想要讓這個不屬於他的孩子快快消失……
男人手中的扁擔毫不留情的狠狠揮下,落在女人的背上,女人痛苦的悶哼一聲,火辣辣的疼痛迅速在背上蔓延,但她硬是咬住下後忍著不敢叫出聲,因為她可愛的孩子此刻正睡得香甜。
女入低頭瞧著孩子小小的臉蛋,簡直是丈夫的縮小翻版,長大後肯定像他爹一般英俊。為什麼他爹沒有發現呢?隻因為他的眼珠子不是黑色,就要錯手殺死自己的孩子嗎?
無辜的孩子啊!女人的淚無聲的悄悄落下。
背上不斷落下的扁擔讓疼痛幾乎擴散到了全身,刺痛逐漸轉為麻木,女人的神智漸漸暈眩。
我一定要保護我們的孩子。
這是女人在痛昏前的最後信念。
幾個小時後,女人被懷中孩子的哭聲驚醒,想必是肚子餓了,她正想解衣服喂奶,突然背後一陣尖銳火辣的刺痛讓她幾乎站不起身,連抬起手都會陣陣抽痛。
孩子仍哇哇大哭,她咬著牙、忍著痛,艱難的一顆、一顆扣子極緩慢的解開。
喂飽了孩子,女人也已滿身大汗,這時她才注意到屋內十分安靜,遺留在地上的扁擔一端有著幹涸的血跡。女人看著扁擔,心頭不禁湧上一股酸澀,男人以前不曾這麼對她過呀,這次下手居然這麼重……
若打在孩子身上,孩子不早就一命嗚呼?
女人不禁開始擔憂未來的日子要怎麼過。
爾後,男人常常帶著一縣酒意回來,對女人不是拳打腳踢便是口吐穢言,完全失了原本的老實模樣。
不久,男人因常遲到早退被老板辭退了工作,回家後一肚子怨氣又是打老婆小孩出氣,女人仍是隱忍著。
直到那一場大火。
東北的大陸性氣候顯著,沈陽的冬季天幹物燥,久久未曾下雨;那一晚,不知什麼原因起了個大火,連燒了十幾棟民宅,在沒有水的情況下大家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家屋舍在火舌吞噬下逐漸隱沒。
哭泣喊叫聲不絕於耳,有人甚至大喊是受了天譴。
女人抱著懷中熟睡的孩子欣慰的想著:還好她已救出最寶貝的兒子。
“天譴!的確是受到了天譴啊!”男人突然間也瘋狂大喊著。
毫無預警地,男人猛然衝向女人要強搶孩子,口中還不斷亂七八糟的喊:“就是他!
是這個惡魔的孩子害我們受到了天譴!是他!我一定要讓他死!”
“你瘋了嗎?孩子是無辜的!”女人緊抱著孩子,死也不肯鬆。
左鄰右舍全圍了過來議論紛紛。
女人從來不曾帶孩子出門,除了他們夫妻倆,誰也不知道這孩子的眼珠顏色異常,所以鄰居們隻當男人因為失火而精神崩潰。
男人最後被拉開,但他充滿恨意地瞪著孩子。
事後,他們被安排住進了臨時收容所,女人刻意挑了角落邊住下。
這一天,女人上二樓的頂樓晾衣服,將五個月大的孩子放在籃子裏,一邊披衣服一邊微笑的看著孩子。
孩子很乖又愛笑,除了要喝奶,平時都安安靜靜地睜著一雙圓溜的眼睛東看西瞧,一看到來人便會伸著手咯咯笑著,可愛得不得了!
平時她便謊稱孩子身體虛,不好接近外人,這也是為了保護孩子不受到歧視與傷害。
一思及孩子的爹,女人神色不禁黯淡了下來。到現在,他仍是怨恨著這孩子。
還來不及回神,便感覺到身旁有東西閃過,她想也沒想便朝孩子身上撲了過去。
一個酒瓶硬生生砸在她後腦勺,她立刻感受到一陣刺痛及一股溫熱,她伸手一摸,這一看,手掌上都是血!
“你這賤人老實說,他到底是誰的野種?!”男人手持高粱酒瓶,滿眼血絲,口中狠聲罵的同時,腳底也毫不留情地往坐在地上、滿腦是血的女人身上踹去。
“你……你要我說多少次!他真的是你的骨肉啊!你看他的鼻子、嘴巴都像你……”
女人強忍著痛,悲切的泣訴。
“你還給我放屁!”男人又是一腳踹下去。“他那雙惡魔眼根本不是我的種!看清楚!你這婊子!你老子我是黑色眼珠,不是紫色!”
男人說完,又像泄憤般不斷踹踢著女人,直到女人昏死過去,旁邊的。
小男嬰突然放聲大哭。
“就是你!就是你這惡魔!”男人保持小雞般將瘦弱的小男孩舉起,惡狠狠盯住他那雙盈滿淚水、充滿恐懼的紫色雙眸怒喝道:“從你出生後我就黴運不斷,先是失去工作,然後是一場大火燒了我們住的房子,現在連身上所剩不多的現金又被輸光!你是災星、倒楣鬼,存心要來克死我的,是嗎?好!你不讓我好過,老子我也會教你不得好死!”
語罷。男人收緊了雙手,用力掐住小男嬰,眼看小男嬰四肢拚命的掙紮,男人失心瘋般發狂大笑,詭異的笑聲如鬼魅般回蕩在空曠的頂樓上。
臉色逐漸脹成紫紅色的小男嬰,四肢已漸漸無力的抽搐,就在此時,躺在地上的女人突然爬起身,用力抱住男人的腰身,使盡最後一股力氣前衝,而男人似乎嚇了一大跳,手一鬆,放開了孩子,女人卻沒有鬆開的打算,仍死命抱住男人,他們一連撞倒了好幾座曬衣水架,直到半人高的磚牆邊仍表停下,兩人連翻帶滾跌出二樓頂樓,砰的一聲巨響,男人與女人當場摔得腦漿四溢,雙命歸西。
而小男嬰一口氣順過來,哇的一聲,哭得宏亮而壯烈,旺盛的生命力與樓下兩具沒了呼吸的屍體成了強烈對比。
一臉血肉模糊的女人,依稀看出唇角帶著一抹欣慰的微笑……
左鄰右舍發現了嬰孩的眼珠是奇異的紫色後,每人都踢皮球似的,沒有人願意收養他,最後他進了市立孤兒院。
他的故事很快傳遍了整個孤兒院,老師們莫不避他如毒蠍,大家都相信那對夫妻是被他克死的,甚至之前的火災也是他招來的,雖然他無邪的笑容可愛得讓人幾乎忘記他是惡魔的化身,幾乎!
小嬰孩逐漸成長,他臉上天真的笑隨著被同伴排擠、老師冷漠相對的情形下漸漸消失,變成一個自閉孤獨的孩子。
這一年,他五歲。
院裏準備為孩童舉辦大型的認養活動。
中國一直厲行一胎化政策,以免人口結構變化大大,造成整個行政體製上的負擔。
除非不孕,否則每個家庭也隻能生養一個孩子更別提再多認養其他孩子。
因此所有認養人均來自國外及現居中國的外國人。
每個孩子均穿上院方特別準備的幹淨漂亮衣服,好讓認養人留下絕佳的印象。對外而言,也能掃除國外對中國落後貧窮的負麵形象。
這一天,所有孩童按照老師的安排上台表演活動,讓台下的認養人選擇自己看中意的孩子。
結果,他的一雙特殊紫眸及可愛臉蛋贏得在場最多認養人的關愛,尤其是他不同於一般孩童逢迎假笑的漠然小臉,更讓許多急於當媽媽的女人激出了母性愛,紛紛指名要收養他,也讓現場出現少有的爭奪戰。
這情形讓現場許多待認養的孩童心裏非常不是滋味。
午休時間,幾個年紀較大的孩子群好起來走向蹲在大樹下正在研究螞蟻搬家的小男孩。
“你得意了吧?有這麼多人要認養你!”穿灰色衣服、年歲約五歲的小男孩叫囂著。
蹲在地上的小男孩看了他一眼,紫眸裏是一片漠然,然後毫不在乎地又低下頭繼續他的研究。
“你狂什麼狂!根本是個掃把星還得意!如果那些人知道你真正的身世,看他們還敢不敢認養你!”
小男孩抬起頭,紫眸生氣地瞪向他。
“你敢瞪我!”較為高壯的男孩立刻彎身拾起一顆石子吆喝著:“他是妖怪,妖怪!
打死他!”
五、六個孩子立刻聽話的也撿起石頭丟向蹲在地上的小男孩。
“我聽說他克死他父母,是上天降生的惡魔!”穿灰色衣服的小男孩大聲宣告著,深怕別人不知似的。
“上次我弟看到他的眼睛,結果一跌跌進了水溝裏,在床上躺了三星期!”另一位小男孩也立刻跟進。
“老師不是說他進來後,好幾間宿舍都無緣無故起火,院舍幾乎全毀嗎?老師們還聯名要求校長將他趕出孤兒院呢。”長頭發的女孩一臉看好戲的模樣。
“反正他不是吉祥的東西!打死他省事!”灰衣小男孩做了最後的決定。他彎身又拾起石頭丟向屈膝抱頭一直沒有出聲的小男孩。
“惡魔!妖怪!”此起彼落的咒罵,伴隨著無止境的冷酷攻擊……
“不!”
蹲在地上一直被動著受到攻擊的小男孩再也忍不住,終於爆發了。
他一躍而起撲向帶頭的灰衣小男孩,小拳頭一晃,對準了他的鼻梁,灰衣小男孩鼻端立刻冒出鮮血。
較為高壯的小男孩隨即抓住他衣領給了他一拳,小男孩甩甩頭後,迅速抓住高壯男孩的手臂用力咬了下去。高壯男孩象殺豬似的哀叫了起來。
其他人見狀,立刻一湧而上,但是小男孩象是豁出去了一般,見一個打一個,見兩個揍一雙,不僅手腳並用,連嘴巴都派上了用場。
正當場麵一團混亂之際,老師尖銳的口哨聲由遠而近嘩嘩嘩的響起。
“你們幾個在幹什麼?快住手!”
幾個大人好不容易才將這群被他掐住、踩住、夾住、咬住的孩子分開。
“這個孩子真是壞得可以。別看他長得象個小天使一樣,其實是個小惡魔呀!”老師抓著他一邊對著趕過來一探究竟的認養人解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