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沮喪地離開了派出所,天上漂満了哭泣的臉。在濃密低沉的雲天下,小鎮是那樣安靜。到處生長的女貞子,好象都在靜靜地看著他。回鄉的痛苦和不幸,衝垮了他,修築了十三年的心裏防線,這是天意。它們從天而降。
他隻能再一次,對自已說,把眼淚擦掉,痛苦和不幸,都算不得什麼,人生的路長的很,悲傷的事會經常遇到。他不能寄望更好的果,掏出了手絹,擦了擦,濕潤的眼眶。
沿著女貞子夾葉桃夾著的小路,他一步步地向鎮西走去。那裏是樹立著紀念碑的一片墓地。走到那裏,天已經黑了,他圍著高聳的紀念碑,轉了一圈,這個碑上,有他生父母的名字。他找到了他們的名字,朝土坡下,沉寂的墓地看了一眼,便走了。
第二天早上,文帶著汪佳格預備的二合西洋參,先去了鎮法庭。去那裏見到了劉戶籍。他們一起說明了情況,法官沒有追問太多,僅問了他出走日期。
他還買了一些香燭,錢紙,再次來到了西土坡墓地。沿著雜草鋪出的小路,下了坡。外婆的墓,應該在外公的墓那裏。他從未見過外公,但知道外公的墓地。外婆燒紙錢,總是帶他來,他也喜歡到墓地來玩,相信靈魂,在另一個世界是存在的。
如今,墓地的範圍擴大了,怎樣在墓地繞行,他還是清楚的。盡管是冬季,墓地的許多野草,仍半青半黃。氣候在變暖,而墓地的的野草,生命力最強。文一直懷疑,這跟那些死去的人有關。
在一個水窪地附近,晨霧還未完全散去,野草和權木上,掛満了晶塋的水珠。四周悄悄的,正是因為特別安靜,所以總讓他疑心,不遠處的樹叢裏,有異樣的低語。或是死者的幽靈,隨著彎曲的溜風歸來。
在他熟悉的墓群邊,他找到了外婆的墓碑。上麵寫著:梅拉沁老人之墓,1981年6月18日,綠林鎮民政所立。這些字,今年還有人用紅漆描過。
外婆是個護短的人。她的外孫,什麼都是好的,無論他和誰爭執,不論是闖下什麼禍。外婆從不認為,是他的過錯,這是老人一生最大的錯誤。現在,他成了徹底的孤兒,再也不會有人念他,想他、關心他、擔心他。過去的一切,永遠都結束了。隻要離開了小鎮,他的世界裏,再也沒有這個小鎮。他不會再回來,心裏隻有外婆,和他的小屋。他可以從夢裏,接直走進那間屋子,尋找他失去的東西。
從墓地歸來,文去了老宅。那個房屋,法庭的人說,已經充公了,他沒有盡子孫的義務。房子通常不能還給他。他也不需要討回那個房子,隻需要去看一眼。那是他和外婆,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是他唯一的家。
一路上,他見到了幾個,似曾相識的麵孔。他肯定他們並不認識。他們或許是同學的弟姝,鄰家長大的孩子,這些都不重要。
到了那個,夾葉桃圍著的石院,他在院外觀望了許久。院門未關。他推開門,走進了院子,木屋還是老樣子。很多地方,換了新木板,門前的木柱也換了兩根。兩扇窗子,還是開在原來的地方。新主人的窗簾布,是一塊翠綠的花布,窗戶裏麵,還有一盆白色的菊花。十分醒目。
他還在出神地打量。門開了,出來一個,初中生模樣的女孩,身材高挑,五官端正,衣著很好。一看就知,是個富裕人家的孩了。
女孩瞅著他問。“您找誰?”
“不!我不找誰,隻是想,看看這個房子。”
她上下打量了文,“那您請便。”她轉過身,象文那樣把目光投向房子。看看這個房子,是否有特別的地方。不然這位先生看什麼。
女孩看了一會,沒發現什麼,便又回頭看文,仿佛是在問:您到底在看什麼?
為轉移女孩的注意,和避免她的盤問,文搶先說道:”請問小朋友,綠林小學在什麼地方”
“去鎮南,出院一直往南走。”女孩回答。
文知道,鎮上的小學,中學都在哪裏。
“您要去嗎?我可以帶您去”女孩補充道。
“不用了,謝謝!”文向小女孩示意,退出了院子。
如果情況梢微好一點,他會去學校看看。
文的童年,大部分都是在學校渡過的,還可以去打聽,同學們的消息,包括她們三人,和她的消息。現在沒有必要了,他早已成了局外人。過去已成了曆史陳跡,他為此負出了慘痛的代價。時間可以改變一切,也可以改變他。過去十多年,忘不掉的東西,此時都在眼前,他覺得是容易忘掉的,痛苦是回鄉之旅唯一的收獲。現實世界,是可以叫人平靜的,現實本身,就是排折過去,排折未來的,他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太陽終於在西邊出現了,他把所有的想法,都丟得遠遠的。
回到招待所,司機在等候他,一同就餐。二天的時間,司機好象跟他,已是老熟人了,話也多了起來。興致勃勃地講,這是個好地方,從來未見過,這樣幹淨整潔的小鎮。居民溫和有素養,是個修生養性的好地方,若是生活在這裏,一定會讓人感到安寧自在。當今的人,都是現實的,世外桃園不會有人奢想。生活平靜,環境優良是最重要的。司機問他,什麼時候可以走,文說大概還需一天,等法庭的消息。
說話間,移動電話響了。是汪佳格打來的,問事情辦得怎麼樣,文把情告訴了她。她很難理解,發生了這樣的事,摧促他抓緊時間,把事情辦完,離春節不遠了。
事情比他想的複雜得多。從派出所出據證明,到法庭第二次,通知文核實,花了三天的時間。禮拜五的下午,法庭的撤銷死亡的通知,才張貼出來。派出所的劉戶籍告訴文。他的問題,所裏已經研究過了,同意辦理撤銷戶籍手續,但不能事先辦好。必須公告期過了,才能辦理。禮拜六和禮拜天,是休息日,星期一的早上,他就可以去派出所辦理手續,還要再等兩天。
這兩天,對他是慢長的。他的腦子裏空蕩蕩的,嚐到了渡日如年的滋味,什麼問題都不能想,整天在房間裏,踱來踱去,踱步中,他仿佛踱進了一個真空。一點知覺沒有了,不停地看表,時間過的是那麼慢,幾次都認為表停了,定注眼神,才看清,表在走。心神不寧地坐下來,不知眼睛看那裏好。最後,把眼光落到了門的扭把上,這是唯一將要動的地方,遲早會有人進來,司機一早就出門了,還有服務員,要來打掃衛生。
樓道裏,靜悄悄地,窗外一點風也沒有。文覺得奇怪,冬天應該是北風呼嘯才對,怎會竟然一絲風,都沒有了,陽台上門並沒有關,他不想到陽台上去。到陽台上,去幹什麼,他問自己,是否去眺望一會?他又問自己,是否鎮定,不必煩躁不安事情都在情理之中。任何結果,在來之前都想過了,什麼結果,都不是意外。等待是再正常不過的現象。自已是一個善於等待的人。
他的目光,最終又落在了房門上。很快就會有人進來的,司機應該,在午時之前回來。今天的衛生未打掃,開水還沒送,他看了很久。他翹起一支腳;來回活動了兩下腳尖,又看著自已的手,活動了二下手腕。手表從衣袖裏滑了出來,一看時間,離中午尚早,才十點多鍾。他不經意抓起了手邊的電話,需要打電話嗎?不需要,昨天汪佳格來電話,情況都說了。他仰起頭,看了一會天花板,沒有什麼,讓人感興趣的發現。再一次把目光投向那個門鈕、一秒、二秒、三秒、鈕竟然動了。他還以為是意念的作用,或是什麼神奇的力量,接下來他就失望了。因為門的確開了,是服務員擰開了。
女孩進門後,愉愉地看了他一眼,拿起一隻玻璃杯,把一束鮮花插在裏麵就走了。
這是一束白色的秋菊,花朵又圓又大。使文眼前突然變得明變起來,這個時刻,有一束鮮花,確有柳暗花明的效果。他差點,高興地喊出聲來。老天!真漂亮。不過他不明白,怎麼會有人送花來,人住了幾天,從未見給房間送花。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會是誰,難道是司機叫人送的?難道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不然,別人憑白無故的送花?
這花來得太及時了。剛才也忘了問服務員,小費也沒有給,無論怎麼回事,都是值得高興的,一束鮮花,把整個房間都照亮了。他吸著菊花的芳香;數了一下,共有13朵;緊緊地簇擁在一起。它們的主題應該是純潔;團圓、富有。多麼美好的象征。
他從房間的,每個角度去欣賞它。過去賞花太隨便,太粗心太大意。可以說,並沒有充分享受她的美,也未能把她的柔情看懂。今天看來,花的可親可愛,不僅僅是她有芬芳、色彩、花形。還有著豐富的感情、有一種,可以聽見的聲音。她的內含,因環境季節的不同,而不同。
站在她的麵前,文賺太近。占據了它的空間,後退幾步又賺太遠,所不見她呢喃的語言。文隻好坐在沙發上,房間裏到處飄滿了她的清香,她的幻影。在她雪白的外衣下,仿佛既有著她的樸素,又藏著她的嬌豔。她的豔麗,不一定非要大紅大綠來宣染,不必借助嫵媚的陽光,隻要用心觀照,她那蕊的形狀,矯情的姿態,就會發現,這是一個癡心的,已經陶醉的生命。她靜靜地呆在那裏,呆在他的心中,保持她清秀獨特的韻味。保持著一張沉靜的笑臉。
文感慨萬千,等服務員來,一定要向她間個明白。此時的心情好多了,她使文的等待,變得充實起來。
服務員再沒進來。司機回來時,嘴裏哼著歌曲,興高采烈。見了文感歎道:“哦!從來沒有這樣開心過,你肯定猜不到、你好象沒出門?應該出去走一走。早上我一出門,就感覺到了,這是一個好日子。今天,有幾個小朋友,都叫我叔叔好!還有二個,年輕的姑娘問我好。歡迎我到綠林鎮作客。我覺得自已,象一個珍貴的外賓,到處受到禮遇。有機會,還要到這裏來,印象太好了。”
有了這束花,二天的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那個送花人,再也沒露麵,值班的服務員,並不知道誰送來的花,文也不便詢問。
星期一,文選不慌不忙,去了派出所。心裏想的還是那句話,時間可以改變一切,他就是最好的證明。在這裏,他曾經生活了十幾年,現在已找不到,他存在過的痕跡。沒有親人,也沒有了朋友,無所謂什麼是痛苦,幾個小時後,一切都結束了。
派出所裏,戶籍警在等他。劉蕾見了文便說。“知道您會來,您請坐,隻要幾分鍾,就可以辦好。”
她按文的要求,寫了一份告,然後去找領導鑒字。幾分鍾,就回來了,把一個剛填寫好的戶口本,蓋上公章。給文看了一眼,“可惜!這個新戶口本,使用期不到二分鍾。”在上加蓋了一個注銷章。然後又拿起另一個公章,蓋在鑒字後的報告上。“好啦!全辦好了,讓您等了幾天,不好意思。您今天就打算離開這裏?”她驚慌地看著文。
“是的。司機已在作準備”
“不打算,再呆兩天?我聽說您,在這裏有不少好朋友。”
“不!在這裏有過許多好友,又失去了他們”
“您想他們嗎?”
“當然想念他們,隻怕以後,再沒有見麵的機會了”
“是的。您這一走,可能再也不會有機會了,不過,現在還來得及。”
“現在?”
“是的。現在,就在隔壁。”說完,她的眼睛,盯著文選。
文不知她的話,究竟意味著什麼,事情就在眼前,沒有思考的餘地。也不必詢問,他出門必須經過那。在劉蕾目光的督捉下,文抬起腳,一步一步邁出去。她搶先為文選,推開了那個門,裏麵坐著十幾個男人。進了辦公室之後,劉蕾把他們一一向他作介紹:“張虎、黃和平、徐永王、劉威、——”他聽懂了,是同班同學,全是好兄弟。從他們的臉上,他找到了過去的每一個人。
“非常感激你們,還認我這個同學,文選愧見老同學。”
“那裏的話,一愰十三年,吃了不少苦吧?”兩句話,讓彼此疑慮盡釋。同學們,個個上前擁抱,同學之情兄弟之情。注入了他們的心裏。
“走!換個地方,”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
“先坐一下!讓劉蕾去聯係一下、場子要大一點”
文選,“這不好吧?怎能讓劉戶籍跑腿”。
大家都笑了,黃和平告訴文。張飛虎是劉雷的所長,她是劉威的妹妹,個個都能使換她。接下來,張飛虎把每位的現狀,向文作了介紹。現在的綠林鎮,沒有這些人,黨委會都開不成。並特意提到本衛紅,這個小鎮,就是她的傑作。她是綠林鎮的總設計師,修舊如舊,人人都很欽佩她。
他們從香泥街派出所,移到了招待所會議室。七嘴八舌,把小鎮十多年來的變化,回顧了一遍。最關心的還是,文選這十幾年是怎麼過來的。他剛到的第一天,張飛虎就從劉蕾那裏,知道他回了。晚上便和劉威一道,把同學聯絡了起來,大家都吃不準,文選的態度,不趕冒然接觸。黃和平讓他的小妹,來招待所剌探文的動靜,給文送了一本束鮮花。今天是最後的機會,張飛虎和劉威商量之後,讓劉蕾穿針引線,不然不死心,這不就成功了。
他們迫不及待地問,文是否成家,或有了合適的姑姑娘。張飛虎總但心,他在外麵結了婚。文說沒有,把十三年漂泊的生活描過了一遍。到了中午,文要去找自已的司機。劉蕾已把司機打發走了。
午歺,吃到了下午四點。稍歇片刻、晚宴又接著開始了。劉蕾負責,通知各家的老婆孩子。還買了大量的鮮花,放在歺廳的門口。那個送花的女孩,即黃和平的妹妹也來了。大部分家庭都知道,會有這個時刻,他們每天都在討論這事。人們象事先約好一樣,穿著幹淨整齊的盛裝,從四麵八方趕來。她們中間有一半是中學的校友,有同班的,也有低年級,和或高一年級的。進大廳後,都摘一支花給文:歡迎他歸來。
劉威代表同學、校友、綠林鎮人,作歡迎辭。最後一句是:歡迎文選,在酷別鄉土十三年之後,回鄉探親訪友。有這一次,就會有下一次,或者再也不離開我們。祝老同學身體健康,生活愉快。這次回來,希望能讓他,留下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
文深深地被同學們感動了,淚流滿麵。他怎會想到,同學們,是這樣地關心他,怎能想象,有這激動人心的場麵,人們從來沒有忘記他,他從來沒有被遺棄。
他們共同回憶,美好的往事,回憶著過去的快樂時光。他們發現,早在童年的時候,每一個人的命運,好象就已決定了。劉威告訴文,等會,本紅衛她們三人要來,她們都是與眾不同的人,她們大學畢業回來,每人都帶回一個好丈夫。沒有一個男同學,帶姑娘回來,她們一直是鎮上的明星級人物。
劉蕾,坐在文的旁邊數花,看一共來了多少人。正是這個時候,本衛紅她們來了,隻帶著她們的女兒,沒有帶丈夫。她們讓自已的女兒,給文選獻花。孩子們異口同聲的說:“歡迎您回來。”還補充道。“我們一直在等待,這一天。”
劉威把張飛虎的移動電話,遞給孩子們,讓她們給自已的爸爸打電話,說媽媽要爸爸來赴晚宴。
黃和平提著攝像機,到處錄像。文真不知,怎樣應對這個場麵,同學的老婆們,都在議論他。從他的外表,衣著,到言談舉指。本紅衛三人變化很大,有的胖了,有的瘦了。但完全保留了過去的神態,和與眾不同的氣質。
突然,靠邊門口的人們,安靜了下來。馬上整個大廳的喧嘩,象被一陣風吹走了,空氣似乎被疑固。好象每一個人都知道,她一定會來。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拿著一束鮮花。文一眼便認出了她,他們見過麵,文記得,那天,她留著一對重髻。今天重髻被緾在了頭上。象一個藏族小姑娘的發型。文感覺她的每一步,都沉重地踏在了,他的心上,每一步邁出後,都好象已經停下,另一隻腳,又邁向前。她的衣著,仿佛是參加一個盛大的婚禮的天使,眼中含著的,卻是晶熒閃亮的淚花。那束康仍馨,是那樣豔麗,她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文不忍心看見她的淚水,真的落下來。迎上前,在她額頭輕輕的一吻。劉蕾馬上,接過女孩的花,讓她在自已,和文之間坐下。女孩把椅子,往文的身邊挪一挪,然後才坐下。沒有人介紹,這個女孩是誰,本衛紅對女孩一笑,又談起剛才的話題。
自從小女孩進來以後,大廳裏就多了一層,不安的氣氛和緊張。劉威、張飛虎心不在焉的聊著閑話。劉蕾在一旁,逗著小姑娘開口,問媽媽今天在不在家,辯子是誰編的,研究女孩童裝上的精美的花飾。文怕冷落了這個,不同尋常的女孩,又不敢隨便開口亂問。一邊和本衛紅,鄭爽英,吳麗萍攀談,一邊樓著女孩的肩膀。本衛紅,勸文多留幾天,到每位同學家,走一走,看一看。這對文有好處。文說:“那當然。”
劉蕾說。“依我看,你既然回來了,就那裏不用去了”
文對她們說,他非常想留下來,不過在東部,做了多年的事,還有一些事沒做完。
“是啊!在那裏生活了十多年。一定會有不少,牽牽絆絆的事。我們多麼希望你能留下來,我們這一批,是最倦戀故土的人,除了你,沒有一個人流落在外……”
在桌麵下,文感到一隻小手,扯住了自已的西裝,並且越扯越緊。
“今天,見了這麼多同學,讓我感到個人的事,並不算什麼,我從來都有忘記家鄉,沒打算在外漂泊一輩子。有合適的機會,肯定會回來,欠家鄉的太多,不償還,心不安”
鄭爽英道:“別說這些,誰又說過,你欠什麼啦?不存在償還。隻是這裏,還有很多東西,是屬於你的,你若非要走的話,還應該,把屬於你的都帶走。當年我們從大學畢業,為了回來曾付出了很多。現在看來、所有付出,都已得到補償,相信你的今天,也會是這樣的”
正是這個時候,文選的移動電話響了。他遲疑了很久,才拿起了電話,對麵傳來了,一個嬌柔的女人的聲音,是汪佳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