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居高臨下地看著眾賓。
眾人不知監國在注意什麼,皆納悶地彼此望望。
其實,東宮看的是各人離他的距離。
足足一丈遠。
難怪他最近總覺著冷,即使是熱爐放到左右,窗戶緊閉著,依然一陣陣寒氣逼向他的背心。原來是身邊沒有人氣。
以往最靠近他的人是即墨君和秦姒。
不用懷疑即墨君靠得最近,隻隔約莫一臂遠,經常跟著他低頭走,邊走邊嘮叨,以至於東宮一停下腳步,即墨君就冷不防地撞到了東宮身上,連連賠罪。
其次的是四姑娘,若不是東宮主動上前撒嬌或者牽手,她是一定隔他兩臂遠的。
當然,東宮不會承認,這個距離是她為了自身安全而特別隔離出來的。
他隻能認為,四姑娘本身就是個冷清的人,若跟誰離得近了,反倒會不自在。他也尊重她啊,所以在外麵就隨便她離多遠,能聽見他說話就好,不去責怪她表現得比坐在案桌對麵還要疏離。
父皇說過,對有才幹的臣子,容忍他們一些怪癖也沒關係,隻要是想留住的人,就盡力展現自己能給他的好處,這樣才能把對方留住。
這兩人,一個台麵上老是冒犯他,一個暗地裏老是冒犯他,他都忍著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即墨君離家出走到現在也沒個音訊,四姑娘更甚,居然得寸進尺,跟外敵勾通來想害他的性命。
其實他一直在等四姑娘上書,隻要她求求饒,他就打算沒骨氣地既往不咎。
可是四姑娘有骨氣,讓她反省,她真的閉門反省去了,什麼音訊也不傳到皇城裏來。她、她還病著呢!一日接一日,本宮如坐針氈,真不明白這究竟是在罰四姑娘,還是在罰他自己來著?
“來人!傳禦醫!”他突然一聲吼。
“殿下?”
回過神,東宮望著眾人,愣了愣,問:“太醫院裏,禦醫人數多麼?”
不明白他為何冒出這個問題,眾人點頭:“多!”
“那平白失蹤了兩三人,也沒誰會注意到的吧?”東宮語出驚人。
“……殿、殿下?”
東宮擺手,悻悻道:“罷了,說笑而已,瞧你們嚇的!”
四姑娘在宅邸內反省,一旦有禦醫去看診,就意味著秦斯是女子的秘密保不住了。所以,東宮剛才是有認真考慮派人去,一次去一個,即拋即用,用過就丟。至於丟去哪裏嘛,這個問題太尖銳了,為了他的形象,他決定忽略。
若逼急了,他真會這樣做就對了。
“嘖,那個張舉人,怎麼還不給本宮回覆?”他踱來踱去。
自己難得親手寫封信,而且是寫給張緹那個通敵奸賊的,這是怎樣的度量?對方居然兩天了還沒呈一封回信來,細細稟報四姑娘的病情現狀。
可惱,要不是此人深受四姑娘重視、也不知道將來要派啥用場,東宮早就把他給生吞活剝了。
——為什麼還不回信!
此處要插播一項說明,那就是,東宮的信函,口吻自然是優越感十足施舍感十足的,他也絕對不會隨信附上一句“靜候回函”。
所以張緹接到之後,當做手諭讀了一遍,隨後毀屍滅跡,壓根沒想到這家夥還在等回信。
在東宮踱了幾天步子之後,他終於再次忍不住了。
決定去探監!
呃不,是去探望一下秦姒的病情,作為監國,好生關心一下臥床不起的年輕重臣。
其實他很擔心對方的病情是不是加重了,要是自己看到四姑娘病怏怏的模樣,指不定會立刻下令把她送到丹華宮去好生照看,結果的結果就是,等四姑娘病好之後,他會挨她很多訓——壞了她的官職和名聲,他可以去死死看了。
可是……可是……
人家真的好不放心嘛……
還是隻有皇城裏麵最好,食宿醫藥齊全又都是天下最頂尖的水準,如果能的話,他願意全照樣再來一份,分給四姑娘享受。可是她不領情,捧到嘴邊的也不要。愁人啊。
“吩咐下去,本宮今日要出城,探視秦尚書的病情。”
“咦?”
“怎麼,不行麼?”東宮本來已經是滿眼不爽,這下更麵若寒霜,威嚇著應聲的賓客。
對方嚇得一顫,急忙道:“怎麼不行,前有循例,自然可行!下官這就去安排!”眾人鳥獸散,生怕東宮還有什麼棘手事情叫到自己頭上。
——光是東宮正大光明出皇城,這一項,中間要走多少流程,根本就不是一時半會能辦得下來的。東宮催得緊,大夥兒隻好分頭行動,盡快讓城門對監國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