錫師的府衙是沿用的舊衙門,作為錫師城內唯一一處真正的官署,這裏難得地有了牢房。
但是,這牢房比起京城的來,還是要小氣許多。
牢房是全木質結構的,沒有一處由鐵澆成,就連鎖,也是把入鄉隨俗的木鎖。沒有森然的濕氣,隻有木板發出的朽味兒,藤蔓植物的枯枝纏在木質門扉上。
秦姒從簽押房出來,因為不願意告知別人自己與帛陽的關係,她不幸被收監了,需要陳和來保她出去。
聽文吏說孟章沒被她給砸死,她暗暗鬆了口氣。
其實她真的一點攻擊性也沒有,要不是孟章以前給她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他也不會挨這麼一下。這回真該讓孟章自認倒黴才對。
“姑娘這邊走。”
領路的差役把她往裏帶,替她開了牢門,再提醒她:“要記得脫去鞋襪。”
“啊?”
牢房裏麵鋪著席子,十分幹淨。秦姒看了看,乖乖脫鞋上席,雖然有點冷,但還不至於會凍得跳起來。
她搓搓手,嗬著熱氣,等待陳和來接她。
守監的差役推了一個小缽進來,再往裏麵盛上半碗稀粥,招呼道:“喂,餓了就吃點,一盞茶之後就要收走的。”
“多謝,我還不餓。”反正等會自然有人接她出去。
“哦。”獄卒失望地收走粥飯,道,“那姑娘還有什麼需要的沒?”
秦姒隻覺得好笑:“大哥,我這是在蹲監呢。”別照顧那麼周全好不好,她會很沒有現實感的。
“可是這裏難得關押人犯啊,每天就我一人,呆著超無聊的。”獄卒嘟噥一聲,也在牢房前麵蹲下,發呆。
“怎麼沒有人跟大哥輪班麼?”
“那哪能啊?”此人掰著指頭開始數,“我早上開始做炊夫,跟著衙役去前麵候令,完了要過一遍庫房,再回來看看牢房,打掃啊什麼的……”
“唔……”
秦姒捧著臉。聽起來這衙門裏當官的挺能壓榨下級的勞動力呢,嗬嗬。
兩人這邊正聊著,有人砰地一聲撞開大門,朝牢房裏大叫:“快出來列隊,有大人到了!快!所有人都出來!不然人數不夠!”
跟秦姒聊天的那獄卒倒是十分淡定,起身回了句:“什麼所有人,滿打滿算就我一號!”說著,到案桌那邊放下手裏的鑰匙,出了牢房大門。
秦姒耳邊剛清淨一小會兒,那可憐的大門再次被撲開,這回三名衙役衝在前麵,一人趕到案桌邊拿了鑰匙,衝到關押秦姒的小間外,慌慌張張開鎖。
看著對方連鑰匙孔都找不準的緊張模樣,秦姒歎了口氣:“我來吧。”她從衙役手裏摘走鑰匙,哢地一聲打開木鎖,再將鎖和鑰匙都還到對方手裏。
對方愣了愣,哦了一聲,退開。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驚慌的阻攔聲:“陛、陛下,這是囚牢之地,煞氣得重很啊!小的鬥膽請求陛下不要……”
話還沒說完呢,帛陽就滿臉帶笑地衝進來了。
秦姒這邊也沒閑著。
光天化日之下,旁邊還守著三名衙役,她看見牢房鎖已經摘下了,便也毫不客氣地推開門,正準備出去。帛陽一來,她心下了然,見對方一路走來沒有停步的趨勢,她隻得轉身回到牢房裏麵,坐下。
根本不需要人指引,因為就這麼一間關著人,帛陽徑直來到牢門外。
清清嗓子,他頗得意地看了秦姒一眼,隔著大開的門,問:“四姑娘,為何出現在此呢?”
秦姒本來是低著頭的,這下抬起來,微笑道:“這嘛,陛下得詢問孟大人才能知道。”
孟大人?
哦,她是指孟章——帛陽立刻反應了過來。因為秦姒並不知道,孟章雖然在錫師能出入無忌,但總地來說,是半分官職也沒的一名閑人。
回頭,遣走衙役等人,隻留下貼身侍衛,帛陽慢悠悠地提步跨進牢房裏:“孟章那邊,朕自會安置,不會讓他白白受委屈。隻是不知道,四姑娘為何……突然從幾名侍衛眼前溜走?”
秦姒答道:“誰不知陛下與我的約定是樁難事?自然得去拜訪有能耐的人,請對方幫個小忙了……既然得悄悄地來,那有這些人跟著,陛下你叫我怎麼成事?”
“哦,說起來,還是四姑娘在理了?”
“那是當然。”秦姒理直氣壯地點點頭,隨後指出,“陛下,靴子……”
帛陽低頭,看著滿地鋪好的薄席,撇嘴,吩咐隨從將他的金靴除下。
“嘖,好涼!”
一聲抱怨,嚇得幾名內侍連忙將自己厚厚的外衣除下,鋪在席上,帛陽再次不滿地瞪著這幾人:“誰讓你幾個在四姑娘麵前寬衣解帶的,都出去!”
跟在牢門外的皇衛也無辜被波及,一道趕出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