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留守 (24)(1 / 3)

小剃頭佬發動了車子,在他掉轉車頭的時候,還回頭朝玉珍嬸的大門看了一眼。我跟著看去,看見玉珍嬸的臉在門口晃了一下,又不見了。這時小剃頭佬一踩油門,摩托車便“轟”的一聲,箭一般朝前呼嘯而去。我覺得既開心又刺激,不禁“哇哇”地大叫起來。小剃頭佬在前麵大聲問:“你叫喚什麼?怕了就下去!”

我急忙說:“不怕!”

“不怕就別叫喚,坐穩!”

我於是不叫喚了。摩托車很快就駛上公路。公路上已經鋪了碎石和沙土,隻等著天氣熱起來後鋪柏油。路麵十分平整,小剃頭佬把摩托車駕駛得更像一匹脫韁的野馬。風在我的耳邊呼呼響著,但我不感覺到冷,因為這已經是春天的風了。地裏的莊稼,道路兩邊的樹木和房屋,都疾速地往身後退去,我有一種騰空而起、隨風飛翔的感覺。而在我們的後麵,揚起的塵土就像煙筒裏冒出的黃煙。騎了一會,小剃頭佬像是不過癮似的,故意炫起技來。他忽左忽右,忽偏忽正,造成一種駕駛不穩或就要倒下去的感覺。我又不得不時時發出一聲聲忽高忽低的驚叫。在這一驚一乍的驚叫中,我體會到的是一種由刺激帶來的無限快感。小剃頭佬似乎知道我會有這種快感,他放慢了速度,對我問:“小崽兒,還想不想騎?”

“想!”

“你想得倒美!”小剃頭佬突然說,“你光想騎,誰來給我付油錢,你有錢嗎?”

我啞了半天,才說:“我這裏有兩角錢。”

小剃頭佬哈哈大笑起來:“兩角錢頂個屁用,還不夠我踩一下油門呢!”

正說著,有幾個女人扛著鋤頭,高高地挽著褲腿,從側麵水田的田坎上朝公路上走了過來。小剃頭佬把車速放得更慢了,眼睛癡癡地落在了這些女人潔白的大腿上,好像這些女人光溜溜的大腿上,有某種芳香的氣息讓他沉醉了。直到女人們從他身邊走過了,他還在回頭張望。

我忍不住問:“你看什麼?”

他忽然回過頭,看著我說:“小崽兒,你聞見她們身上的什麼氣味沒有?”

我說:“狗才聞得到氣味。”

小剃頭佬馬上把車刹住,跳下車來對我說:“好哇,你個小崽兒敢罵我是狗,你下來,別騎了!”

我怕他把我趕下來,就急忙說:“我沒罵你,表叔,你說她們身上有什麼味道?”

小剃頭佬笑了一下:“小崽兒,現在知道喊我表叔了!我告訴你,她們身上有一種母狗發情的臊味!”

我說:“你胡說!我怎麼沒聞到呢?”其實,我根本就不知道母狗發情是一種什麼氣味。

“你要聞得到了,就不是小崽兒了!”

我說:“不,我聞到了,她們身上有股泥土的味兒,是甜的,跟油菜花味兒一樣!”剛才她們從我身邊經過時,我真的聞到了這種味兒。

小剃頭佬又大笑起來:“小崽兒,這春天來了,泥土的氣息和母狗發情的氣息就是一樣的!”

我不知是真是假,就佯裝著沒聽懂,不再吭聲了。

在回來的路上,小剃頭佬把車開得更慢,像是散步一樣。天氣很好,風和日麗,油菜花的馥香穿透了我們每一個細胞。綠色的田野上到處都是一個或兩個像是蜜蜂一樣忙碌的人。走到我們村邊的時候,忽然看見鳳玲嫂正在自己的水田裏邊,撅起屁股將一堆從上麵田坎上垮下來的泥土,用手捧起撒在田的四周。她肯定才下田不久,每彎一次腰,就露出褲腰上一圈白白的皮膚。小剃頭佬從車上跳了下來,從路上拾起一塊小石子,朝鳳玲嫂扔去。石子正好落在鳳玲嫂的屁股後麵,水花濺起來,落在了她的褲子上。鳳玲嫂急忙直起身,回頭看了一下,說:“我說是誰呀,原來是你這個瘸腿騾子回來了呀!揚揚,你走開!”說著,鳳玲嫂從田裏抓起一把稀泥。

我怕鳳玲嫂真的把稀泥扔到小剃頭佬身上,就說:“我不走!”

鳳玲嫂隻好無奈地把手裏的泥巴放下了,說:“今天要不是揚揚在這兒,看我不把你糊得像隻花狗!”

小剃頭佬說:“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看見你露出褲腰上那片白,怕天上的公鷂子下來把你叼走了,好心給你提個醒!”

鳳玲嫂說:“誰稀罕你提醒!”

小剃頭佬說:“我知道你現在有男人天天晚上抱著你睡,你就可以說我醜了就不稀罕我了!要是你男人沒在家裏,哼,你就是想我睡在你懷裏頭,還看我有沒有那份精力呢!”說完,推起摩托車一邊走一邊唱:

一朵好花淡淡紅,

可惜生在刺笆籠。

若是生在我屋頭,

雨水調勻花更紅!

鳳玲嫂肯定沒聽清小剃頭佬唱的什麼,在田裏大聲叫道:“瘸子,瘸子,你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