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留守 (36)(3 / 3)

我坐在路邊,雙腳並攏,下巴靠在膝蓋上,身子像受傷的獵物一樣蜷縮著,看著天際的陽光一點一點地消逝下去。我也不知那時在想些什麼,隻感到大腦一片白茫茫的,什麼也沒有。\r

“揚揚,你怎麼在這裏?”當暮色即將籠罩大地的時候,堂哥才從埡口上走下來。他的聲音帶著“嘶嘶”的沙啞聲,像是感冒了一樣。見我沒理他,就又繼續驚詫地問:“爺爺打了你?”\r

我仍然沒理他。我知道他是在用故作驚訝的口氣來掩蓋自己內心的不安。\r

“你怎麼了?”堂哥換成了一種親切的口氣,一邊說,一邊伸出手來想拉我。我突然像狗一樣跳起來,抓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然後,又一屁股坐在地上,突然傷心地哭了起來,好像不是我咬的別人,而是別人咬了自己一樣。\r

堂哥甩著被咬的手,痛得在地上“嗷嗷”地直跳。跳了一會兒,他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一樣向我撲了過來,把我壓在了地上。我實在忍不住了,沒等他拳頭落下來,急忙叫了起來:“我都看見了,你和小姨……”\r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堂哥的臉刷地變白了。他的手掌還是朝我伸了過來,卻不是來打我,而是捂住了我的嘴。接著,他的身子一邊像篩糠似的哆嗦著,一邊恐懼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後,他看著我,用發抖的聲音對我說:“你、你說、說什麼……”\r

我抬起手臂擦幹了臉上的淚水,像是得勝地又說了一遍:“我看見你和小姨兩個在床上……”\r

堂哥立即歪到了一邊,牙齒劇烈地磕碰起來。他的嘴張著,卻沒有發出聲音,臉上呈現出一種死人的神色,呆呆地望著我,完全嚇傻了的樣子。從他這副神情裏,我知道了什麼叫做恐懼和絕望。過了很久,堂哥才結巴似的對我說:“你、你……剛才是、是你、你……”\r

我還不解恨,對他大聲宣布說:“我要告訴爺爺和成忠叔,你是流氓……”\r

堂哥沒等我說完,忽然緊緊地抱住了我,帶著哭腔說:“別、別,揚揚弟、弟弟,你可千、千萬別告、告訴他們!要是告、告訴了他、他們,我可就活、活不成了!芳、芳芳妹妹死、死了,要是我也死、死了,我爸、爸爸,媽媽就、就……”說著,堂哥的身子更劇烈地顫抖起來,傷心的抽泣取代了他後麵的話。\r

聽他說到芳芳妹妹,說到二爸二媽,我的心一下軟了。我想他說的也是真的!二爸二媽已經失去了芳芳妹妹,可不能再失去堂哥了!想到這裏,我於是就對堂哥說:“好,我不告訴他們!不過,你要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r

堂哥馬上鬆開了我,像是怕我改變主意似的,立即對我說:“行,揚揚,我都、都告訴你!”可說完這話,他眼裏又閃出了狐疑的神情,“可你真的不會把這事說、說出去……”\r

“我們拉鉤!”\r

堂哥的神情放鬆一些了,他伸出被我剛才咬傷的手,和我拉了一下鉤。我看見他的手背上,不但有兩排整齊的牙印,而且牙印周圍還滲出了血絲。\r

“你還記得上次我腳被玻璃劃傷的事嗎?”堂哥挨著我坐下來後,這樣對我說。\r

“我知道!”我說,“你那次幫小姨背麥子,腳被地裏的碎玻璃瓶子劃傷了。小姨還專門來給爺爺說,說你傷口很深,怕走路加重了傷情,就讓你在她家裏住下了……”我一邊說,一邊努力在心裏回憶著當時的情景。我記得那時離過端午還差好長一段時間,小雪梅還沒有剃胎頭。小姨對爺爺來說這件事時,臉上露出了非常愧疚的表情,好像怕爺爺會責怪她似的。可爺爺卻不以為然,說:“他小姨,這麼一點小事怎麼能麻煩你?不就是一塊玻璃把腳劃傷了嗎?離心髒還遠著呢!還是讓他回來吧,又沒多遠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