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更慌了,她馬上用手按住了堂哥的傷口,讓堂哥把身子靠在她的肩上,站著不要動彈。這樣過了一會兒,堂哥的腳血流得少了,小姨才慢慢地鬆開了雙手。她的手上糊滿了從堂哥身體裏流出來的血。她大概蹲久了,站起來踢了兩下腿,但她還是沒讓堂哥的手離開她的肩膀。她對堂哥說:“腳不要下地,我扶你回去包一下!”她讓堂哥攬著她的肩,用身子支撐著堂哥往家裏一步一步走去。\r
“那時候,”堂哥說,“我什麼也沒有想,隻好像是依在媽媽的身上,感覺得十分溫暖和幸福!真的,揚揚,我一點沒騙你!我不記得我什麼時候這樣偎過媽媽!”說這話的時候,我發現堂哥的眼裏閃著一片真誠的火焰,還像是沉浸在當時的感受中。\r
我絲毫沒有懷疑堂哥的說法。因為堂哥也和我一樣,也是在五歲的時候,二媽就離開他出去打工了。\r
小姨把堂哥扶到家裏,讓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小姨已經顧不得地裏的麥子了,她兌了半盆溫熱水,抓了一把鹽在裏麵,攪了攪,就用布蘸著鹽水,給堂哥小心翼翼地擦洗起傷口來。傷口還在一滴一滴地往外滲著血,像是雨停住的屋簷水一樣。洗完過後,小姨找出了一條新毛巾,給堂哥包紮上了。包紮了後,堂哥站了起來,小姨馬上問:“你要幹什麼?”\r
堂哥用腳後跟在地上試了試,紅著臉說:“沒什麼了,小、小姨,我回家去……”\r
小姨沒等他說完,一把將堂哥又按在了椅子上,生氣地說:“你不要命了哇?傷口還要滲血,你怎麼走,啊?你好好坐著,我去給你爺爺說一聲,然後到王先生那兒買點消炎藥回來敷上!”\r
堂哥像是害怕什麼似的,急忙又站了起來:“小、小姨,你別、別,我真的能、能走……”\r
小姨沒回答他,轉過身就往外麵走了,走到門口才回頭對堂哥說:“勇勇,你怎麼這樣不聽話?要是你的腳發了炎,或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對你爸爸媽媽說?你可千萬別動,我一會兒就回來!”說完,小姨就急急忙忙地走了。堂哥隻好在小姨家的椅子上坐了下來。\r
“那時,我也沒有想到其他的事!我想等小姨給我上好藥後,我還是要回家。我忙沒有給小姨幫到,反而給她添了麻煩,心裏覺得怪過意不去的!”他停頓了一會兒,又說,“不過,小姨越這樣,我就越覺得小姨真是太好了……”\r
沒多久,小姨滿頭大汗地回來了。她一手拿著一隻酒精瓶,一手拿著一包藥粉。這時天已全黑了。小姨拉開燈,關了店門,讓堂哥把腳蹺在凳子上,解開先前包著傷口的毛巾。毛巾已經被鮮血浸透,但堂哥的傷口已凝了血痂。小姨用棉花蘸著酒精,第二次給堂哥清洗起傷口來。凳子不高,小姨彎著腰很不方便。小姨就叫堂哥把腿蹺到她的大腿上,小心地清洗起來。酒精一碰到堂哥的傷口,堂哥就痛得咧一下嘴。小姨像母親一樣拍了拍他,說:“別怕,勇勇,你忍著點!王先生說一定要用酒精才能殺死細菌!小姨一會就給你洗完了!”\r
堂哥感到了極大的安慰和溫暖,他不再呻吟了。可是,不知是疼痛,還是緊挨著小姨的身子的緣故,他的額頭上冒起了細密的汗珠,身子再一次像火燒似的燙起來。小姨以為堂哥是因為熱了,就停下了手裏的酒精棉球,對堂哥說:“勇勇,你是不是熱了?熱了就把襯衣脫下來吧,還穿著幹什麼?”\r
堂哥猶豫了一下,真的把襯衣脫了下來。他裏麵還穿著一件背心。在他伸開雙手脫衣服的時候,小姨一眼瞥見了堂哥腋窩裏已經打了卷的腋毛。那可是男子漢成熟的標誌。小姨也像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臉騰地一下紅了,急忙把頭扭了過去。\r
可是,在那一刻,堂哥卻從小姨飛快閃過的眼神中,看出了小姨的驚訝、慌亂以及說不出的複雜的情愫。他知道小姨這種驚訝、慌亂和複雜的感情都是由他引起的,“我也莫名其妙地慌亂起來,把頭埋下了。”\r
接下來,屋子裏靜極了。堂哥聞著從小姨身上散發出的、混合著汗酸和體香的氣味,感覺腳不那麼痛了。他默默地看著小姨潔白的頸窩,另一種情愫又在他心裏產生了。“我真的又想起了媽媽!”堂哥對我說,“我那時想,要是媽媽為我這樣清洗,該有多好呀!想著想著,不知怎麼的,我忽然掉淚了……”\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