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酒的點化(1 / 3)

紫洋不知道這一天是怎麼熬過去的。晚上,她躺在床上,瞪視著天天瞪視的天花板,這是怎麼了,倒黴事全落在了自己頭上?一個是心愛的丈夫被別人搶走,絕望中主動放棄,這還不夠,搶走她丈夫的人還要在事隔這麼多年的今天,要借自己的絕情來泯滅蘇文對自己的思念,僅僅是思念;另一個是自己偷了別人的丈夫,良心發現,準備放棄的時候,又把兒子安插到酒店來監視,而且必須同意。一個用淚感化,一個好言相求,沒有威逼,自己又不得不這樣做。李瑞英,如果你說:“蘇文隻是想你,我並不在意,隻是我不想破這個家。”我會痛痛快快地接受的呀!玉琳,我同情你,你來明的,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好歹都按你們的意願去做,就現在這樣窩窩囊囊地做,我心裏堵得慌呀!我畢竟不是神,我也是人,有人性最基本的一麵,有愛、有恨、有怨、有那麼多的不情願,有無邊的痛啊!她的心被傷得千瘡百孔,身體像一堆爛泥,癱在床上,沒有一點支撐的力量。

她倒下了,兩天沒有去酒店。這兩天,她幾乎是在床上度過的。她懨懨地連方便麵都不屑去泡。餓了咀嚼著幹麵充饑。每天帶給她的是似睡非睡的煎熬,頭痛欲裂的折磨和一個個古怪的噩夢的糾纏。噩夢醒來,還是一個孤苦的她躺在一張單人床上,一屋的幽靜,一屋的寂寥,使她透不過氣來。她起身倒一杯紅酒,靠在床頭上一口一口地幹喝著。無論怎麼喝,都不能釋放胸中的怨氣。她邊喝邊長出著氣,邊揉著胸口,情緒糟糕到了極點。她必須要想辦法緩解這種糟糕的情緒。如果緩解不了,根本無法上班。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鍾,已是下午六點半。她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街頭一家賣鞭炮的店鋪吸引了她。醉眼裏的鞭炮成了她釋放怨氣的救星。

她買了鞭炮,開車來到沙河。沙河空無一人,正因為這個時候空無一人,她才選擇了這裏。她把二十串鞭炮連接起來,放到河沿上,點了撚子,鞭炮劈劈啪啪響了起來。這鞭炮聲和那悠悠的河水靜謐的晚霞是那樣的不協調,她出乎預料地心煩意亂起來。她想撲滅火星,已經來不及了;她捂住耳朵,聲音小了,心煩意亂的程度並沒有減小;她放開嗓子仰天長嘯,盡管聲音撕心裂肺,依然不能釋放這空前的煩躁;她強迫自己靜下來進行長呼吸,那劈劈啪啪的快節奏讓她更加心煩意亂起來。她隻好坐在河沿上等待著,好像等待了幾個世紀,劈啪聲終於靜了下來。她愣愣地瞅著那飄落在水中的紅色的碎片隨水流去,一種落花流水的感觸漫到了心頭,那起初準備釋放的怨氣與不平又從心底一層層湧了上來。

她抱著頭在河沿上呆坐了一個多小時,晚霞落盡才開車回到家裏。

打開CD機,是往日沒有聽完的輕音樂,一聲聲彈奏著心底的憂傷;打開電視是一則廣告:

“……一個最高檔,最有實力的酒店將在A城這片沃土上誕生……”愛的破碎和同行的威脅,形成了巨大的合力壓迫著她。然而,她的身體一下子有了支撐和力量。這一夜,她是不能睡了,她端著酒杯在客廳裏徹夜踱步。

第二天,她來到酒店,更加熱情地招呼著認識的客人;客氣地迎接著似認識又非認識的客人;用微笑回敬著她不認識的客人。她在客人中穿梭,在各雅間奔走。從看到廣告以後,酒店的一切都滲透了她過度的敏感和傾向。她總是這樣,把可能發生的不好的征兆擴大,從中尋求應對的策略。她在多年的經營中,已養成了處處小心、勇於競爭的習性。酒店火爆爆的生意,使她仿佛看到了火爆背後的蕭條和新開業酒店的繁華。客人們臉上的笑容,她認為是堆起來的,是她用殷情換來的,而不是發自內心,笑也是一瞬即逝的。他們的眼神是渙散的,不像從前那樣興奮和聚光;是黯淡的,充滿了厭倦。這樣帶著強烈的個人傾向的觀察,使她深深地意識到一場餐飲變革勢在必行了。

紫洋是永遠生活在希望中的人,舊的希望實現或破滅,新的希望又燃燒起來。而酒,在她點燃和孕育希望的過程中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她的酒量是嚇人的。她不去大醉,在職工麵前永遠是微醉的。她的臉越喝越白,永遠不會變紅。職工們從她的言談舉止中看不出半點微醉的跡象。在職工們的眼裏,她是熱情的、奔放的、浪漫的、超前的、果斷的,永遠帶著激情的。他們永遠不會相信,她的這些特質和喝酒有很大的關係;不會相信自己是受著一個酒精時時刻刻在體內發揮作用的老板的指揮;更不會相信,酒是她激情和靈感的源泉,她的高人一籌是酒的點化。他們隻知道熱愛她,崇敬她,心甘情願地、狂熱地追隨她,跟著她去幹,去玩,去瘋。在緊張的工作之中,充滿了他們永遠意想不到的樂趣。

酒就這樣地發揮著作用,她就這樣適時適量地喝著。她並不知道怎樣變革,但她知道生活離不開文化,餐飲也應該是文化餐飲。她雖然一時還找不到餐飲和文化藝術最最合適的結合方式,但她相信能找到,酒裏就有。晚上,她應酬了一會兒,就一頭紮進辦公室,邊喝紅酒,邊看她的文學史。正看得出神,有人敲門,紫洋起身去開門。

“您好!”雨宣站在門口,很有禮貌地說。

“呃,是雨宣,進來坐吧!”紫洋指著沙發,自己坐回到轉椅上。

雨宣正要進去,突然被這間辦公室的景致驚住了。他不由得“呃”了一聲,就半張著嘴,呆呆地站在門口。他恍惚如夢,不敢向前挪動半步,生怕驚擾了這番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