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普陀山定居的話,需要留意可靠的醫療機構。”上島前,有人這樣提醒我。
我口頭上說謝謝,心下一驚:你說出了我擔憂的事。
結果,上普陀山還不到兩周,真的去了醫院。還好,不算大事,前兩天吃飯時把臨時牙套吃了出來。
上周五打電話給普濟醫院,得知牙科隻在周二、三、四開放後便忘記了預約。果然,一到牙醫那兒就被告知,沒預約便看不了。
我說,你這不也沒病人?而我隻是將牙套粘上去,花不了多久的,要知道我來一趟不容易。醫生微笑,那一刻,我差點以為被醫生理解了。結果,醫生繼續微笑,說:“不好意思,請你先預約。”
普濟醫院是島上唯一一家醫院,1997年10月30日正式投入使用。最初,這是一家福利醫院,請了上海已經退休的名醫坐診。可惜“福利”的事難以為繼,醫生便都各自回家。普濟醫院裏的醫生們都和藹可親,但是醫療設備有限,安全起見,醫生們說得最多的就是“趕緊去島外三甲醫院就診”,有時候,夜裏酒店客人有突發事件,渡輪又不在營業時間,他們就不得不花兩千塊錢包船出島。所以,決定在島上生活,身體得好,還得常去燒香祈求沒有橫禍。
醫院一隧道之隔就是菜場,看不成牙,就去買點菜吧。
買菜的時候和攤主聊起,我問有沒有蔬菜配送服務。合興到龍沙,最近的山路5.7公裏,實在不方便,而且天熱起來,一次性多買點菜就行不通了。攤主提示我可以去對麵挺大一個叫“菜籃子”的門麵問問,看看有沒有離合興較近的蔬菜點。
“菜籃子”裏魚肉蛋菜都有,三個稱重結算的姑娘都處於半迷糊狀態,像是隨時就會睡著,一問三不知。
既然有了線索,我就停不下來了,畢竟關乎生存。從龍沙回酒店的路上,我開始各種查詢打電話,確知我所在的合興村真的在去年年底開了一家“菜籃子”。至於在哪裏,職能部門都說不清楚,也沒有聯係方式。直到最後一通,對方告知“就在島上第四大寺廟旁邊”。那不就是寶陀講寺嗎?能不能好好說話!
我隱約覺得,就該在合興衛生所那條彎道一帶,即刻尋寶。
第一次尋寶並不成功,雖然很快找到了“菜籃子”—位於轉角的盲點,走過路過正好被樓房擋住—但小店沒開。窗上貼了張紙:明天龍沙卸貨,暫停營業。留了個時間,2020年,沒有日月。透過玻璃窗,裏頭齊整地擺著大顆花菜、綠色萵筍,還有大米、菜油,不像長久閉門的樣子。這也間接說明,卸貨是常有的事,所以,具體日子索性不寫了,不然還得浪費紙張。隻是,我伸長了脖子望了很久,也沒找到電話號碼。
再去的時候,小店開了。我後來知道,又是撞了個大運,中午12點本是午休時間,當日正好店主不想睡午覺,才來開了店。不過,“上午7點半到11點,下午2點半到5點”的營業時間已經很讓人感恩了。
小菜場大概三十多平方米,蔬菜、雞蛋、糧油、米麵、冰凍海鮮和生豬肉,算是齊全。我買了一顆萵筍、一盒豆腐,一共3.8元。老板問,就買這些?我說是啊,以後可以天天來啦。加了老板微信,還可以預定河鮮。付錢的時候,他說最好給他現金。普陀山蠻多地方都帶著計劃經濟的味道。
回去認真算了時間,就算全程上坡,十來分鍾也可以回到宿舍。心花怒放。喜洋洋地經過房東家,和房東爺爺打了聲招呼,他熱情地喊我去拿些筍,多拿點,不要客氣。我說:“你什麼時候種菜,叫上我。”
我什麼時候和房東家關係這麼好了?說來也是一樁丟人的事。
一天清晨,我剛洗完頭,把被子床墊挪到院子曬好,老陳也下來了,丟完垃圾,把我領到房東麵前,向房東提出了請求。房東便說,好啊好啊,以後來拿菜啊,隻是我們的菜種得也不算太好。
人啊,要不是被生存逼著,還是會不自覺地保持清高。尤其是有企圖心的時候,不善交談啊、不善社交啊、怕生啊、難為情啊,通通都來了,左思右想不知道怎麼開口,覺得一開口就像在討飯。索性切斷後路,大概也就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衝了。
但是,討飯又怎麼樣呢?當年,佛陀意識到折磨自己的身體對找到安寧與獲得感悟沒有幫助後,每天早上到村裏乞食,他認為,乞食能助長謙卑,也便於與村民結識,增加與外界接觸的機會。
生活教會我們的事,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