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擬曲(2 / 2)

那就甭說:

早晨大夫來,

晚晌大夫去,

還要從中國的參茸酒,

吃到外國的六〇六。

偏是他媽的害到勒老九身上啦,

可還有誰去理會他?

他媳婦兒還不是那樣的糊塗蠻纏不講理,

他孩子們還不是哭哭咧咧鬧著吃,

哭哭咧咧鬧著穿!

老九他自己呢,

他也就說不上“自己有病自己知”,

他還是照樣的拉!拉!拉!

拉完勒咳嗽,咳嗽完勒拉!

這樣兒一天天地下去,

他的小模樣兒早就變成勒鬼樣啦!

到勒去年冬天的一天,

啊,天氣可是真冷,

我看見他身上還穿著那件稀破六爛的棉襖,

坐在車簸箕上凍得牙打牙。

我說“老九,

你又有病,天又冷,

這棉襖可是太單寒,

不如給他添添棉花就好多啦。”

他說“唉!哪摸錢去?

是你老六送我嗎?”

說著他就掉勒幾滴眼淚,

可又接著說:

“天氣快要暖和啦,

一到打春,我身子就可以好多啦。”

不想今年不比得往年,

春是打啦,

天氣是暖和啦,

他病可是一點兒點兒重;

病雖是一點兒點兒重,

車可還是要他一天天的拉;

他拉著拉著,

打完勒咳嗽,咳嗽完勒拉,

直拉到躺在炕上爬不起,

這已是離死不過兩三天啦!

聽說他死的那一天,

早上還挨勒他媳婦兒一頓罵;

趕到他真斷勒氣,

他媽的可又天兒啊地兒啊的哭起活兒來啦!

這且不去管!

反正她就是這麼一路貨!

可不知道後事是怎麼辦的?

一個狗碰頭,

是我們街坊攢的公益兒;

裝裹也就說不到:

那件稀破六爛的硬棉襖,

就給他穿勒去;

一根唆杆兒煙袋,

還是他小女孩想起來勒給他殉勒葬。

這樣就是過勒他這一輩子,

這樣就報答勒他一輩子的奔忙啦!

一九二五,九,十六,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