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濱孫漂流記004(3 / 3)

我所能夠利用的,全都是那些有用的。我吃用不愁,多出來的東西對我有什麼用呢?打的獵物吃不完就得給狗或者蟲豸吃。種的糧食吃不完就會發黴。砍倒的樹放在地上會腐爛,除了當柴火燒火做飯,一無用處。

總而言之,事物的本質和對事物的體驗讓我明白,世界上所有的好東西都是因為對我們有用才有好處,沒有用就沒什麼好處。不管什麼東西,隻要積攢成堆了,就應該拿去送人。我們能享用的,至多不過是能用到的那部分。哪怕是世界上最貪婪、最吝嗇的守財奴,隻要處於我現在的境地,也能把貪得無厭的毛病治好,因為我現在擁有的東西太多了,都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了。我已經無欲無求,隻想要幾件我缺乏的東西。盡管它們對我來說用途的確很大,但也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東西。之前我說過,我有一包錢幣,有金幣也有銀幣,大約價值三十六英鎊。唉,那些討厭的廢物就躺在那裏,對我毫無用處。我常常想,我寧願用一大把金幣去換一羅[42]煙鬥,或者換一扇磨糧食的手磨,甚至寧願用它們去換價值僅六便士的產自英國的白蘿卜和胡蘿卜的種子,或者一把豌豆和一瓶墨水。可是現在我要它們一點兒用處都沒有,它們就那樣躺在抽屜裏,等到雨季,隨著山洞變得潮濕開始發黴。就算我有一抽屜的鑽石,情況也一樣,對我來說還是一點兒價值都沒有,因為沒有用處。

現在,我的生活狀況跟以前相比大有改善,不管是精神,還是身體,都變得輕鬆多了。我經常滿懷感激地捧著肉坐下來,感佩上帝的安排,感謝他在荒野中賜予我豐盛的食物。我已經學會多去看自己處境的光明麵,少去看它的黑暗麵;多去想自己擁有什麼,少去想自己缺少什麼;有時候這讓我由衷地感到難以描述的欣慰。我在這裏說這些,是為了讓那些不知足的人注意到,他們之所以無法舒舒服服地享受上帝賜給他們的東西,是因為他們一直盯著或者覬覦上帝不曾賜給他們的某些東西。在我看來,我們之所以對自己所缺乏的東西感到不滿足,全都是因為我們對自己所擁有的東西缺乏感恩之心。

我還想明白了另一件事,令我獲益匪淺,並且毫無疑問,會令任何陷入我這種困境的人都受益匪淺,那就是拿我當前的處境去跟我最初所預料的處境相比較,或者說,跟我本來會遭逢的處境相比較。若不是上帝大發慈悲,通過神奇的安排讓那艘船衝上岸,讓我不僅能登上船,還能搬走那些東西,得到救濟和安慰,那我就不會有幹活兒用的工具、自衛用的武器和獵食用的彈藥。

我一連幾個小時甚至幾天時間都在苦苦思索,若是當初沒有從船上拿來任何東西,那我當如何行事?除了魚和海龜,到哪兒去弄那麼多食物?而且,我是很長時間之後才找到海龜的,那時候不等找到它們,我就已經餓死了。就算沒有餓死,也會活得像個野人。就算我碰巧殺死一隻羊或鳥,也沒有辦法開膛剝皮,去除內髒,並且把它切成小塊,隻能像野獸似的用牙齒去啃咬,用兩隻手去撕扯。

這些想法令我深深意識到上帝對我的仁慈,讓我對自己目前困苦、悲慘的處境滿懷感激。我要把這一認識介紹給那些在逆境中時常抱怨“還有比我更可憐的人嗎”的人,讓他們好好想一想,若是上帝當真要為難他們,他們的處境會糟糕到什麼地步。

還有一種想法,也令我深感寬慰,滿懷希望,那就是把我當前的境遇跟我本應當遭到的報應加以比較。我過去過著一種十分卑劣的生活,對上帝完全缺乏認知,缺乏敬畏之心。父母當初也曾諄諄教誨我,他們並不是沒有努力地把敬畏上帝的意識灌輸給我,讓我樹立責任感,明白人的本性和人生目標對我的要求。可是,唉!我早早墮入了航海生涯,而過這種生活的人對上帝最缺乏敬畏之心,盡管上帝令他們麵臨種種恐懼。我早早墮入航海生涯,與水手們為伍,心中僅存的那點兒宗教信仰,由於夥伴們的嘲笑、自己對危險的滿不在乎和對死亡的習以為常,也由於長時間隻能跟自己的同類人交談,沒有機會聽到有益的教導或引導,漸漸消失殆盡了。

那時候,我完全沒有向善之心,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應該成為什麼,因此即使在獲得最大的救助時,比如逃出薩累,比如被葡萄牙船長所救,比如在巴西得以安身立命,再比如收到千裏迢迢從英國運來的貨物,諸如此類,我也從來都不曾真心實意地說過一句“感謝上帝”;同樣,即使身處最大的危難之中,我也從來不曾想到向他祈禱,或者誠懇地說一聲“上帝啊,發發慈悲吧”。除非賭咒謾罵,我從來不曾提到上帝的名字。

正如前麵提到的,一連幾個月,我都在深刻反省自己以往那種無動於衷的罪惡生活。當我環顧四周,想到自從我來到這個地方後,上帝給了我多少特殊的照顧,對我多麼仁慈,不但沒有按照我的罪孽懲罰我,反而處處照料我,我心裏就充滿了希望,覺得上帝已經接受了我的懺悔,而且會繼續施恩於我。

這些反省令我更加堅定,不但順從地接受了上帝對我當前處境的安排,甚至對自己的現狀由衷地心生感激,感激自己至今還活著,並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因此實在不應該滿腹牢騷。我本來毫無理由去指望獲得上帝的憐憫,卻頻頻受到上帝的恩澤。我根本不應當對自己的處境感到不滿,反而應當滿心歡喜,應當每天都為有麵包吃而心懷感激,因為這是個天大的奇跡。我應該覺得自己甚至是靠奇跡養活著的,這種奇跡之偉大,就像以利亞靠烏龜養活一樣,[43]而且是一長串的奇跡。我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哪個荒無人煙的地方能比得上我現在流落到的這座荒島:雖說這裏沒有人相伴令我難過,但是也沒有猛虎餓狼威脅我的生命,沒有吃了會毒死人的植物,沒有會殺人吃人肉的野人。

總而言之,我的生活從某個方麵來看是悲慘的,從另一方麵來看卻又是萬幸的。我不再想著要將其變得多舒適,隻想讓自己能夠體會上帝的仁慈,把上帝對我的關懷當作每天的安慰。真正認識到這些之後,我感到心滿意足,不再難過。

我到這裏已經這麼長時間了,從船上搬來的很多東西不是用完了,就是快用完或者用壞了。

我之前已經說過,我的墨水早就要用完了,隻剩下一點點,我不斷地兌水進去,到後來已經非常淡,寫在紙上都看不出痕跡了。隻要還有一點點墨水,我都堅持把每個月發生特殊事件的日子記下來。我把過去的日記翻了一下,發現我遭遇的種種天意,在日期上都有一種奇妙的巧合。要是我迷信日子有吉凶之分,真是有理由覺得這是特別稀罕的事兒。

首先,正如我所說的,我離家出走,離開父親和朋友跑到赫爾去航海的日子,碰巧就是我被薩累的戰船俘獲而淪為奴隸的日子。

其次,我從雅茅斯錨地的沉船逃生的那天,碰巧就是我後來乘著小艇從薩累逃走的那天。

再次,我出生的那天,也就是9月30日,正是我二十六年之後奇跡般地死裏逃生,流落到這座小島上的日子。所以,我的罪惡人生和我的獨居生活開始於同一天。

繼墨水用完之後,我的口糧也吃完了。我是指從船上拿來的餅幹。我吃得十分節省,一年多的時間,一天都隻吃一片。就這樣,在收獲自己的糧食之前,我差不多有一年時間都沒有幹糧吃。隻要有幹糧,我就感激不盡。正如我前麵說的那樣,能吃到麵包,簡直不啻奇跡。

我的衣服也開始破爛不堪了。至於內衣,除了從其他水手的箱子裏找出來的那幾件我精心保存下來的花格子襯衫,早就沒有了。我之所以保存那幾件襯衫,是因為很多時候都隻能穿襯衫,穿不住別的衣服。幸好我從船上拿來的衣服當中有三打襯衫,這派上了大用場。另外還有幾件水手值夜穿的厚外套也還沒破,可是穿起來太熱了。的確,這裏天氣酷熱,根本沒必要穿衣服,可我總不能赤身裸體。盡管島上隻有我一個人,我也不打算這麼做,這種念頭就連想一想我都受不了。

我之所以不能赤身裸體,是因為不穿衣服根本受不了灼熱的陽光,會熱得把皮膚都曬出水皰。如果穿了襯衫,空氣就可以在襯衫下麵流通,比不穿涼快兩倍。而且,太陽底下不戴帽子也出不了門。陽光太毒,要是直接照在沒戴帽子的腦袋上,不一會兒就會把我曬得頭痛起來,所以不戴帽子根本受不了。戴上帽子不一會兒就不要緊了。

鑒於這些情況,我開始考慮把那些被我稱為衣服的破布整理一下。我已經把所有的背心都穿破了,現在要做的,是看看能不能用手頭那幾件水手值夜穿的厚衣服和其他布料做幾件背心。於是我便動手縫製起來,其實隻能算是胡亂縫合,因為我的技術非常糟糕。至於短褲,後來我勉強縫了一件很難看的直筒裙。

前麵說過,我打死野獸後把獸皮全都存了下來——我指的是那些四足動物。我用棍子把那些獸皮撐起來,放到太陽底下曬幹,有的曬得太幹太硬,用不了了,有的倒是很好用。我先用這些獸皮做了一頂大帽子,有毛的那麵朝外,可以用來擋雨。帽子做得很不錯,我索性用獸皮做了一整套衣服,也就是一件背心和一條短褲。背心和短褲都做得很肥大,因為它們是用來擋熱的,不是用來禦寒的。我必須承認,這套衣服做得很難看,不過將就著穿還是很不錯的。外出時要是遇到下雨,背心和帽子的毛朝外,我就不會被淋濕了。

此後,我花了不少時間和精力去做傘。我真的很需要一把傘,一直都想做一把出來。我在巴西見過別人做傘。巴西天氣炎熱,傘的用處很大。我覺得這兒跟巴西一樣炎熱,而且因為更靠近赤道,比巴西還熱。何況我得經常出門,傘對我實在太有用了,遮陽擋雨都少不了。我費了很大的勁,花了很多時間,才勉強做出了能撐起來的東西。即便在我認為自己找到訣竅之後,還做壞了兩三把,最後總算做出一把能湊合著用的:我發現最大的困難是讓傘收起來。我可以做出能撐開的傘,但是如果不能收起來合攏,隻能頂在頭上,就沒辦法隨身攜帶,肯定不行。最後,我終於做出了一把能用的傘。傘頂是用獸皮做的,毛朝上,可以像個小棚屋似的把雨擋住,也能有效地遮住陽光。這麼一來,我總算在最炎熱的天氣也能出門了,比以往最涼爽的時候出門還方便。而且,傘不用了可以收起來,夾在胳膊底下。

現在我過得極舒服,心情也徹底平靜了,因為我樂天任命,把自己完全交給了上帝,聽由上帝安排。這讓我的生活比有人交往的生活更美好,因為每當我開始懊惱沒有人可以說話的時候,就會問自己,同自己的思想交流,甚或通過禱告同上帝交流,不是比人類社會最令人愉悅的交際還要好嗎?

此後五年,基本上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我和從前一樣,以同樣的狀態,在同樣的地方,過著同樣的日子。我的主要工作,除了每年種植大麥和稻穀,曬製葡萄幹,並把這兩種東西提前囤積起來供自己一年吃用之外,我是說,除了這些每年照例要做的工作以及每年帶槍出門之外,我還幹了一件事,那就是造獨木舟。我最後終於造出了一艘獨木舟。為了把獨木舟放進將近半英裏外的小河,我挖了一條六英尺寬、四英尺深的運河。造第一艘獨木舟的時候,我沒有事先考慮讓船下水的問題,所以造得太大了,沒辦法把它弄到水裏,也沒辦法把水引過來,隻好讓它躺在原地留作紀念,這教會我吃一塹長一智。事實上,盡管第二次我沒能找到特別合適的樹,而且得從半英裏外把水引過來,可是當我終於看到有成功的希望時,就再也不肯放棄這個機會了。盡管我花了將近兩年時間才把它造出來,但是我絲毫不曾懈怠,隻希望有朝一日能乘著小船到海上去。

然而,小船雖然造成了,船身卻太小了,還是無法達成我造第一艘獨木舟的目的。我是說,冒險到四十裏開外的大陸去的目的。鑒於船太小,我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不過,既然有了小船,我接下來就打算繞小島航行一周。我之前說過,我曾經從陸上橫穿小島,到過小島的另一邊,那趟小小的旅行中有不少新的發現,所以我一直都很想去看看沿岸的其他地方。現在有了小船,我便一心要去環島航行。

為了把一切都做得又謹慎又周到,我給小船裝了一根小小的桅杆,從大船上取來的帆布還存著很多,我用其中一些做了一張帆。

裝好桅杆和帆之後,我試了試船,感覺行駛得很不錯。然後,我做了幾個小櫃子,或者叫匣子,分別裝在船頭和船尾,用來存放糧食、必需品和彈藥,以免被雨淋到或者被浪花打濕。另外,我在船舷內挖了一條可以放置槍的長槽,還做了塊蓋板把它蓋住,以防打濕。

我把我的傘也裝在船尾的平台上,傘像一根桅杆似的豎在船上,正好罩住我的頭頂,替我遮住炎熱的太陽,就像一個涼棚。就這樣,我時不時乘著小船到海上去,隻是從來不走遠,不遠離那條小河。可是,我急於親眼看看自己這個小王國的邊界,最終還是決定揚帆起航。於是,我開始往船上裝糧食,裝了兩打大麥麵包(其實應該叫大麥糕)、滿滿一罐平時吃得最多的炒米、一小瓶朗姆酒、半隻山羊、用來打山羊的彈藥,還有兩件從水手箱裏拿出來的值夜穿的大外套,晚上一件當褥子鋪、一件當被子蓋。

我在自己統治或者被囚(隨你怎麼說都行)的這座島第六年的11月6日,終於揚帆起航,開始環島航行。我發現這次航行花的時間比我預料中要長很多,因為這座島雖然不大,東頭卻有一大片岩礁,岩礁朝海裏延伸出兩裏格遠,有的露出水麵,有的藏在水下。岩礁外麵還有一片沙灘,足有半裏格寬,所以我不得不行駛到遠處的海麵上,繞過這個岬角。

剛開始發現這片岩礁的時候,我差點兒想放棄這次航行,掉頭回去,因為我不知道究竟要往海上走出多遠,更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於是我拋了錨——我用從船上取下來的一個破鐵鉤做了一隻錨。

把船停穩後,我帶著槍上了岸,爬上一座看上去可以俯瞰那個岬角的小山。我在山上看清了岬角的全貌,便決定冒險繼續往前走。

我站在山上朝海麵放眼望去,看見有一股急流朝東奔去,都快流到岬角附近了,於是便認真觀察了一下,因為我發現這股急流可能暗藏危險。要是我把船開進去,說不定會被它衝到外海去,再也回不到島上。而且,說真的,我相信要是我沒有事先爬上這座山觀察,肯定會發生這樣的事,因為島的另一邊也有同樣的急流,隻不過距離海岸比較遠。我還看到海岸下有一股強烈的渦流,就算我能躲過第一股急流,也會馬上被卷進渦流裏去。

我在這兒停了兩天,因為勁風一直猛烈地朝東南偏東吹,跟我所說的那股急流正好方向相反,因而岬角附近的海域浪頭很高。這麼一來,怎麼都不安全,靠岸太近會遇到驚濤拍岸掀起的碎浪,離岸太遠又會被卷入急流。

第三天早上,夜裏風勢大減,海麵也平靜了下來,於是我冒險起航,卻再次成了所有魯莽無知的駕船者的警示標,因為我剛靠近那個岬角,甚至距離海岸還沒有船身長度那麼遠,就駛入了一片深水區,而且撞上一股急流。急流像磨坊開閘泄水那麼湍急,卷著我的小船一道朝前衝去,我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法讓它沿著急流的邊緣行駛。它被衝得距離我左手邊那股渦流越來越遠。沒有一絲風相助,我隻能拚命劃槳,但根本無濟於事。現在我感覺自己要完蛋了,因為小島兩側都有急流,我知道它們肯定會在幾裏格外彙合,到時候我在劫難逃,也看不到任何逃避的希望。所以,擺在我麵前的,隻有死路一條,倒不是死於風浪,因為大海此刻非常平靜,而是被活活餓死。不錯,我之前在岸上抓到一隻重得幾乎抱不動的大海龜,把它弄上了船,此外還有一大陶罐淡水,但是,若是被衝進汪洋大海,至少一千裏格之內沒有海岸,沒有大陸,也沒有島嶼,這麼一點東西又有什麼用呢?

現在我才明白,上帝可以多麼輕而易舉地把人們最不幸的處境變得更加糟糕。現在想起我那座荒涼的小島,我簡直覺得它就是世界上最舒適的地方,現在我所憧憬的最大的幸福莫過於再次回到那裏。我熱切地朝它伸出雙手,說:“噢,幸福而荒涼的地方啊,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對自己說,“噢,可憐的家夥,你將去往何方?”接著,我開始責備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脾性,責備自己不該抱怨孤獨的生活。現在隻要能重新回到岸上,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可見,我們這些人非要等到碰見更惡劣的處境,才能看清自己的真實境況;對自己所擁有的,也非要失去後才懂得珍惜。我眼看著自己從那座心愛的小島(現在的確是我的摯愛)被衝進茫茫大海,直衝出近兩裏格遠,再也沒有回島的希望,內心的惶恐簡直難以想象。但是我還在拚命地劃槳,直到筋疲力盡。我盡力把小船往北劃,也就是朝著急流和渦流交彙的邊緣劃。正午時分,太陽過了子午線後,我感覺似乎有一點兒微風拂過麵頰,是東南偏南方向吹來的風,精神頓時為之一振,特別是半個小時後,風勢越來越大,漸漸變成一陣強風。這時我離島已經很遠了,若是有一絲陰雲或者薄霧,我也會完蛋,因為船上沒有羅盤,隻要看不見小島,我就無從得知該往哪個方向走。可是天氣一直都很晴朗,我再次豎起桅杆,張開帆,盡量靠北行駛,以逃出那股急流。

我剛豎起桅杆張開帆,船就往前走了。我看到水很清,便知道那股急流發生了變化,因為水流湍急的地方海水是渾濁的。我見水變清了,一看急流的水勢果然變小了。這時,我看到東邊大約半英裏遠的地方有幾塊礁石,水打在礁石上浪花四濺。礁石把急流分成了兩股,其中那股主流繼續朝南流,把礁石拋在身後東北方向;另一股被礁石撞了回去,形成一股強勁的渦流,朝西北方向回旋,水勢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