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濱孫沉思集》序言(2 / 2)

同樣,我在《沉思集》中提到自己獨居荒島時做某件事或者某件事發生的時間或環境時,公道的讀者就會這麼想:這裏所說的或者意欲講述的都是真實的經曆,而荒島生活不過是這段真實經曆的比喻。在這裏,不但故事得以闡述,我認為其真實部分也得到了最充分的證實,比方說在本書後麵那篇“對天國的幻覺”的章節中,我是這麼開頭的:我在自己的島國時產生了大量怪異的幻覺,仿佛看到鬼魂之類的東西。所有這些其實都是我對被監禁的那段經曆的反映,我通過被幽禁在荒島上的生活來描述自己的真實經曆。通過一種幽禁狀態來體現另一種幽禁狀態十分合乎情理,就像通過不存在的事物去體現真實存在的事物一樣。我在床上跟某種東西搏鬥這一情節,字字句句都是我的親身經曆的,而且這些事基本上沒有做過什麼改動,隻是場景不可避免地從一處換到了另一處而已。

我對獨居生活的見解也完全相同,我認為我隻需要說,我參照前麵幾本書的事件會做出同樣的評論,除此之外無須再贅言,希望讀者繼續往下看的時候記住這點。

除此種種之外,為了道義和宗教價值的弘揚,富含寓意的故事都喜歡善。在最悲慘的境遇中,提倡堅韌不拔的精神,在最艱難、最惡劣的處境裏,推崇不屈不撓的努力和百折不回的決心。我是說,這些品質被作者推薦為渡過重重難關的唯一途徑,它們的勝利貌似足以支持世界上最死腦筋的生物。

倘若采取普通的寫作方式來描述一個人的經曆,倘若我給你們描述你們所認識的某個人的行為和人生(此人所曆經的不幸和病痛或許你們僥幸躲了過去),那我所能講述的多半不會吸引人,說不定你們連看都不會看一眼,至少不會關注。教師跟聖人一樣,在自己的家鄉得不到尊敬。為了觸碰心靈而構想的事實必須發生在遠方,發生在從來沒聽說過的陌生人身上。倘若救世主的奇跡發生在木匠的兒子身上,而大家又瞧不起那人的家庭和出身,那人的兄弟姐妹又是跟大家一樣的普通人,那哪怕對這些奇跡,大家也會不屑一顧的。

即使如此,當你揣摩那個發生在如此之遠而本源離家鄉又如此之近的場景時,這些事是否會產生教育意義依然是個問題。

不過,我倒不會為此感到擔憂,因為我堅信,倘若我們這個時代因頑固不化而對本書所做的沉思置若罔聞,對之前那本書中注意到的那些事項視若無睹,那新的時代必然會到來。屆時,人們的思維會更加靈活,他們父輩的偏執將會失去立足之地,所提倡的美德和宗教之準則會受到比現在更誠懇的接納,孩子們會在對父輩的批判中成長,同樣的教義,一代人受其教化,而另一代卻視如敝屣。

魯濱孫·克魯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