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冷珍珠女扮男裝(1 / 2)

黛青色的天幕下,上弦月調皮地勾住樹梢。段府就在前麵,青磚紅瓦,黃菊花繞牆開得豔麗多姿。靜謐的夜色包裹下,天地間流淌著一種不真實的美。

少女冷珍珠緊緊地跟在段老爺身後,時值深秋,寒氣撲麵。連日奔波,她已暫時忘記喪親之痛,對即將到來的生活既有向往,又有一絲擔憂。

“老爺,小人去請兩位公子過來?”一位老仆早已打開府門迎接,見到段老爺,非常謙恭地說。

“不用,不要打擾他們。”段老爺吩咐道:“多日不見,我倒想看看他們的功課可有長進?黃伯,你忙你的去吧。”

“是,老爺。”黃伯點了下頭,關好門後轉身欲走,又一臉猶疑地停下:“老爺,怎麼不見阿三、阿六兩兄弟,這位姑娘是……?”

段老爺笑著看了看冷珍珠,說道:“哦,前幾日路過那兩兄弟的家鄉,我見他二人思家心切,便放他們幾天假,回家好好孝敬孝敬雙親去了。至於這位姑娘,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我見她聰明伶俐,孤苦無依,便問她可願跟著我這個老頭子。沒想到這姑娘竟然跪下就喊老爺。這不,就跟著我回來了。”

“黃爺爺,我姓冷,名珍珠。今後還請您老人家多多指教。”冷珍珠趕緊曲膝行了個禮。

“哈哈哈,姑娘,你怎麼知道老頭子姓黃啊?”黃伯雖老,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看人時既有老人的慈祥,又隱隱透著閱曆深厚的精光。

“段老爺剛才稱呼您黃伯,那您自然是姓黃啦!您年紀這麼大了,我自然應該喊您一聲爺爺啊!”冷珍珠素衣黃衫,眉清目秀,口齒伶俐。聲音如林間的鳥兒一般活潑清脆,又如山澗水聲一樣叫人心曠神怡。

段老爺和黃伯相視大笑,不約而同地點點頭,眼裏露出慈祥憐愛的光來。

前院空闊,隻在牆角種了些小雛菊,白的純潔幹淨,黃的嬌豔明麗。通往前廳的路兩旁有四株高大的青柏,像忠心耿耿的衛士在站崗護院似的,挺拔的姿勢,讓人心頭一振。段老爺並未入廳堂,反而明顯放輕腳步,沿著廊間向一處有燈光透出的屋子走去。冷珍珠見狀,雖不明就裏,卻也學著段老爺,躡手躡腳,樣子憨態可掬。

“哥哥,趁爹爹和先生都不在,我們來讀一些更有意思的詩詞好不好?”

“什麼叫更有意思的詩詞?”

“嗯,這個嘛,哥哥你比我年長兩歲,自然懂得更多些。你難道沒有聽過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裏柔情這樣如夢似幻的句子?爹爹和先生總愛教我們些孔子孟子的知乎者也,一點兒趣味也沒有。”

“弟弟,你方才所說這句,是先朝邗溝居士的《八六子》裏的名句。邗溝居士所做詩詞哥哥固然喜歡,但哥哥更喜歡先朝宰相晏同叔的作品。特別是那一句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直叫人黯然銷魂,別有一番滋味啊。”

聽著這兄弟二人“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對話,窗外的段老爺氣得胡子亂抖:“不肖子,不肖子,小小年紀,淨學些不幹不淨的東西。氣死我了。”正要推門進去狠狠地教訓一番,突然想到什麼,拉起冷珍珠的手,悄悄地走開了。

冷珍珠抿嘴一笑。以前爹娘在時,也曾教過她識字斷文,段家兄弟的對話她雖然聽得不是全懂,也知道是關於世間情情愛愛的。段老爺如此生氣,定是希望兒子能刻苦學習,將來考個功名回來,光宗耀祖吧。

果然,段老爺徑直朝黃伯住的屋子走去。黃伯正要吹燈躺下,實在想不出主人這時候還有什麼事情讓他辦。

“黃伯,你快去找些平兒不穿的舊衣服來,讓珍珠換上。”

“老爺……”

“別愣著了,快去。”段老爺心煩意亂,話音才落,又招手讓黃伯回來:“等等,你注意了,不要弄出動靜來,不要讓那兩個不肖子知道我回來了。記住,悄悄地。”

黃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想多問兩句,可是看段老爺心急的樣子,隻好低頭急步而去。經過兩位公子讀書的屋子時,聽見裏麵兄弟倆在高談闊論。黃伯搖搖頭,嘿嘿啞笑了兩聲:唉,不知老爺在唱哪出,搞不好明天有這二位公子爺受的。自從兩年前夫人去世後,老爺悲痛萬分,不再續弦。平日裏除了經營商鋪,其他的精力全部放在了兩位公子爺身上。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不一會,黃伯就回來了,手裏托著兩套大少爺穿過的衣服。段老爺隨手翻了一下,一套玉白色,一套水綠色,顏色雖舊了些,卻隱隱地透著些斯文貴氣。段老爺凝神細想,眼裏蒙上一層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