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钜猷吊著被槍打傷的胳膊,說:“譚公莫要心灰意冷,大起大落你早就經曆過了,休整一陣,從頭來過吧!”
譚延闓憤然將拐杖扔到嶺下,說:“從頭再來?我須發都白了。今後你們不要再推舉我主掌湖南。湖南是我傷心之地。你們跟隨我,全力去援助孫中山革命吧,隻有革命,中國才有希望!”
從此以後,譚延闓轉變了對革命的立場。在此之前他雖同情革命,但立場還不堅定,他還想倚重南方軍閥和南方革命軍的力量,奪回湖南的軍政大權,而現在他已徹底厭倦湘軍之間的殘酷廝殺。他到廣州之後,向孫中山提出統一軍政大權,取消各省以地方命名的帶有封建色彩的軍隊稱號,將他率領的湘軍全部交給軍政府,按編號重新排序。程潛沒有異議,也將他手下的湘軍交給軍政府。兩個湖南人用前所未有的開明態度襄讚革命,令孫中山大為感動。
孫中山建立了中華民國陸海軍大本營,自任大元帥,譚延闓、廖仲愷和伍朝樞分別擔任內政、財政和外交部長。後來,國民黨中央委員會舉行全體會議,改組大本營為國民政府,軍隊改組為國民革命軍。
中華民國國民政府在廣州成立時,譚延闓在常委中排名第三。
隨後,軍事委員會成立。譚延闓的提議得到采納。粵軍總司令許崇智通電,將所有軍隊交給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統率。譚延闓、朱培德和程潛等人聯合發表通電,宣布將部隊全部交給軍事委員會統轄。
這時候,吳佩孚派出四路大軍從嶽州殺向長沙。長沙危如累卵,唐生智動員各界抗吳,表示願意加入國民政府,參加北伐。
國民革命軍正式統編成八個軍共約十萬人,第一軍蔣介石任軍長,第二軍譚延闓任軍長,第三軍朱培德任軍長,第四軍李濟深任軍長,第五軍李福林任軍長,第六軍程潛任軍長,第七軍李宗仁任軍長。廣州國民政府同意唐生智將他手下的湘軍編為第八軍。
唐生智現在後悔過去不該做出對不起譚延闓和程潛的事情。他和譚延闓見麵時,表情嚴峻,一本正經地說:“譚公,當時鄙人身在虎狼之中,為形勢所迫,趙賊、吳賊大軍逼近,不得不委曲求全。”
湖南人最大的特點是不記仇。譚延闓用玩笑的口吻回答:“今日加入革命,也是形勢所逼!”
唐生智神情凝重地說:“對,形勢所逼!識時務者為俊傑嘛。”
兩人在哈哈大笑聲中,盡釋前嫌。
在革命形勢推動下,唐生智在衡陽正式接受了廣州方麵任命的國民革命軍第八軍軍長兼北伐軍前敵總指揮和湖南省主席的職務。
湘軍在國民革命軍的八個軍中占有三個軍,其他各軍中也有很多湖南人。國民革命軍中又出現了無湘不成軍的局麵。
在革命政府舉辦的一次宴會上,唐生智飲酒過量,環視四周,看到譚延闓與程潛在座,哈哈一笑,說道:“趙恒惕是湘軍中最弱的一股,竟然把我們三個人都趕到了廣東!真是世事難料啊!”
譚延闓想到楊昌濬的一首詩,改編了一下,吟道:“昔左公西北出征,湖湘子弟滿天山,今孫文革命,湖湘子弟遍嶺南。這還得感謝趙恒惕逼迫我們呀。楚材粵用,湘軍精銳聚集在珠江邊了!”
唐生智把衣袖一擼,舉起一大杯酒仰頭喝下去,爽快地說:“譚公,你終究是湘軍的總頭,我們都是你的部下。北伐時唐某願打前鋒,把趙恒惕擒到譚公帳下,一解我三人被逐之恨,怎麼樣?”
譚延闓抱拳致謝:“湘軍一定還有機會重振雄風,為湖南人民造福。諸事還得仰仗兩位老弟。老夫當竭盡所能,鞠躬盡瘁吧!”
在國民黨“一大”上,孫中山決定成立陸軍軍官學校,孫中山自任軍校總理,廖仲愷任黨代表,任命蔣介石為校長。籌委會把校址選在黃埔島。軍校開學的日子定在6月16日。一年前的這個日子,由於陳炯明叛變,孫中山遭受了畢生難忘的失敗。在開學典禮上,孫中山指出,創建黃埔軍校,就是要建立革命軍,拯救中國的危亡。
譚延闓率領在廣東的湘軍,全力投入軍校建設,派人幫助平整土地,建設校舍。軍校使用的教材,是蔡鍔編輯的《曾胡治兵語錄》。蔣介石推崇此書,一直將它當作黃埔軍校的必修教材。
譚延闓應蔣介石所請,為軍校題寫校名。蔣介石當時資曆尚淺,想倚重譚延闓的威望。蔣介石采用《曾胡治兵語錄》做教材,請譚延闓書寫校名,是想取悅湖南人。當時湖南人勢力強盛,隻要跺一跺腳,蔣介石就會感到震動,因為嶺南是湖南革命黨人最大的移民地。
下麵再舉一些湖南人與時俱進的事例。解放戰爭進入尾聲時,由於這些湖南人棄暗投明,使飽經戰爭滄桑的湖南得以和平解放。
程潛是一個識時務者。他曾在南京競選副總統,在六個候選人中得票數位居第三。他正在窩火,蔣介石讓他去主持湖南政務,在湖北和廣西之間做一道卡子。蔣介石還給了他一個長沙綏靖公署主任的頭銜,讓他管轄湘贛兩省及湘鄂川黔邊緣地區。蔣介石沒有忘記北伐時做過對不起程潛的事,知道程潛難免心存芥蒂,為穩妥起見,他將三個親信的湖南將領“推薦”給程潛,給程潛做副手,李默庵駐紮常德,黃傑駐紮衡陽,劉嘉樹就貼在程潛身邊,企圖把程潛控製住。
程潛夾在桂係、蔣介石和共產黨三種勢力之間,這次主持湖南政務,真是腳踩鋼絲。但湖南人的奮鬥精神使他不畏艱難。他按照南京方麵的基調發表就職演說,表演給住在奉化的蔣介石看。但他同時下令取消反共的各級“戡亂委員會”,向共產黨做出積極的姿態。
接著,程潛要驅逐趙恒惕,嚇走何鍵。這兩個人在護法戰爭中和他結了怨,這次正是他出氣的好時機。他對湖南官員大換血,讓舊官吏統統下台。他放出風聲:“冤家路窄,趙恒惕隻怕不得善終。”趙恒惕年紀大了,隻想頤養天年。程潛指使軍官對他說:“我們派個班來警衛趙議長如何?”趙恒惕連忙稱病要去上海治療,程潛欣然應允。
長沙警備司令蔣伏生聽說程潛要大換血,揚言要發動軍警鬧事。程潛把他平調去衡陽,把長沙警備交給自己的學生劉進。何鍵立即遷居香港。程潛揚眉吐氣了,他現在成為湖南真正的“家長”。
他立即開始擴軍。正規軍在蔣介石手裏,他就擴充保安總隊。抗戰時期的湖南保安總隊,一直是一支勁旅。
程潛一心想重建湘軍。他報請南京政府批準召募五個“國防師”。蔣介石認為用程潛來製衡白崇禧的野心,不失為好辦法,便同意了。
程潛的綏靖公署發表了兩個軍六個師的人員編製,湖南和江西各駐一個軍。駐紮湖南的第一百零二軍上半年就征集新兵三萬多名,並按下半年計劃繼續征兵。
李默庵將嫡係部隊第十四軍從湖北調到了湖南。南京國防部補齊了程潛請求的五個師的額度,又從湖北調來第一百軍,實際上由黃傑控製。不算第一百軍,駐湖南的“國軍”也有兩個軍零五個師了。
程潛將省保安大隊擴編為三個旅。又加強對各縣地方武裝的整訓,指定各縣縣長兼任自衛隊隊長。
蔣介石心裏疑竇叢生。程潛忙於擴充軍隊,要幹什麼?是為了抵抗共產黨軍隊南下,還是要抗衡桂軍?其實程潛還沒打定主意,他隻是想要重新掌握一支親信的部隊。否則無論是“剿共”還是“聯共”,都是空話。他相信隻要自己有實力做基礎,就能審時度勢,見風使舵。
程潛又想,如果能把自己的學生陳明仁調來,豈不是如虎添翼?
那時候,陳明仁處境微妙。四平戰役中,他弟弟陳明信被解放軍俘虜,這時托人帶信到南京告訴哥哥:解放軍優待俘虜,他在解放區過得很好。陳明信說解放軍首長勸陳明仁不要再替蔣介石賣命,應該為民眾打仗,為個人前途著想。陳明仁頗為觸動。
在戰爭吃緊時,陳明仁這位虎將突然身價百倍。胡宗南邀他去西安綏署當參謀長,徐州“剿總”劉峙和杜聿明請他去當兵團司令,而白崇禧則請他出任武漢警備司令。他選擇了武漢,當上了華中“剿總”副總司令兼武漢警備司令和第二十九軍軍長。
白崇禧為籠絡陳明仁,報請國防部恢複在遼沈戰役中被殲的陳明仁第七十一軍,重建第一兵團,交給陳明仁指揮。南京方麵批準了,陳明仁立刻成了顯要人物,站在風口浪尖,因為林彪和羅榮桓的第四野戰軍此時正晝夜兼程奔湖北而來。
恰在這時,程潛請陳明仁回到湖南。陳明仁也想返回家鄉,他在白崇禧身邊沒有安全感,而程潛卻是他敬佩的師長。沒有程潛,就沒有他陳明仁輝煌的軍旅生涯。當年他到廣州投考軍校,誤了報考日期,程潛破例收留了他。
陳明仁向白崇禧提出回湖南,白崇禧竟爽快地同意了。於是,陳明仁率領第一兵團進駐湖南,司令部設在長沙湘江西岸的望城坡。
這時程潛已決定轉向共產黨,不斷地啟發和暗示陳明仁。陳明仁表示願意聽從他的安排,與共產黨合作,實現湖南局部和平。不過,他怕共產黨跟他算四平的老賬。中共湖南地下黨告訴他:既往不咎,立功受獎。章士釗委托程星齡轉達了毛澤東的談話:“陳明仁是坐在他們的船上,各劃各的船,都想劃贏,這是理所當然的,我們會諒解,隻要他站過來就行了,我們還要重用他。”這番話使他大受震動,他便傾向於和平起義了。
在這個政局動蕩的年代裏,曾在抗日戰爭中自告奮勇指揮南京保衛戰的風雲人物唐生智,也在蠢蠢欲動。他自從辭官回到湖南東安老家隱居,閑居已有十一年。他讀了一些共產黨的書籍,分析毛澤東的一些做法,對這位同鄉心存敬佩。如今蔣介石政權風雨飄搖,天下大勢仿佛三足鼎立,他有了重出江湖的機會。他麵對地圖吞雲吐霧。
遼沈戰役結束,衛立煌集團全軍覆沒,淮海大戰又一觸即發。唐生智旁觀者清,預見到了這場大戰的結局。他再也坐不住了。他不願守株待兔,決定去創造機會,積極“應變”。他要去南京向蔣介石進言,說不定還能撈個大官做做,黨國正值用人之際呀。
他從東安啟程前往南京,一路宣傳自己的政治主張。他找到時任總統府中將參軍的四弟唐生明,通過關係會見了中共上海市工委負責人吳成方和國民黨革命委員會湖南地下組織領導人郭春濤,和他們做了長談,進一步認清了國家的前途。他把李覺和劉建緒兩個湘軍老部下召來,和他一起去南京求見蔣介石。
他們三人包了一節火車車廂,唐生智一上車就開門見山地說:“現在整個國民黨要垮台了。我這次去南京,要不是拉老蔣一把,就是為他送終!臨終前有個朋友去看他,老蔣總不會見怪吧,說不定還會給我一個頭銜,讓我回湖南去活動!老蔣最好能讓程潛把綏署主任或省主席讓一個給我。如果辦不到,我做湘粵桂邊區總司令也成,李覺來當參謀長。如果程潛連這舍不得,我們就自立門戶幹一場。你們和我同去,表明還有舊部為我捧場。”
唐生智百折不撓的精神打動了李覺和劉建緒,他們當然希望老上司重新出山。這些年湘軍將領在蔣介石手下混得實在窩囊,誰都盼望有出頭的一天。不過,他們對這番努力能否成功表示懷疑。
唐生智見兩位老部下信心不足,便鼓動道:“別擔心,到時候見機行事吧。他老蔣聽勸,同意立即和談,我就幫他一把;不聽勸,對不起,老夫就在湘南拉隊伍上山,學共產黨打遊擊,配合解放軍解放湖南。這次見老蔣,沒什麼好怕的,我們要唱唱高調,底氣要足!”
唐生智帶著兩個老部下晉見蔣介石,詳細反映了湖南民情。蔣介石請他吃晚飯,由張群等人作陪。席間,熊式輝提出請美國的麥克阿瑟派外國聯軍介入。唐生智快人快語,當即表示反對。蔣介石皺皺眉頭,沒有說話。後來,李覺又單獨去見蔣介石,說他的老上司希望出任湖南省主席或長沙綏署主任之職。蔣介石拒絕了。
蔣介石既不采納唐生智的主張,也不給他出頭的機會,唐生智深感受辱,回程中罵個不停,悶悶不樂地到達上海。南京之行使他看清蔣介石鐵了心要堅持內戰,他認為是死路一條,於是自己更加傾向於共產黨。他罵了一通,解了心頭氣惱,不再對蔣介石抱任何幻想,又有說有笑起來。他與吳成方等人會晤,策動憲兵司令張鎮和交警總局局長周偉龍。和章士釗見麵時,他大談湖南和平解放的話題。
唐生智的秘密活動並不秘密,他過於張揚表現,引起了軍統特務的警惕。中共地下黨通知他馬上離開上海。他不敢耽擱,來不及通知李覺和劉建緒,匆匆乘軍用飛機飛往衡陽,再轉回東安老家。
李覺過去為蔣介石“追剿”紅軍,後來蔣介石卻把湘軍分化瓦解,使他不願再為蔣介石賣命,也為當年攻打紅軍而自責,想做一點對湖南有益的事。他把家眷安置在香港,隻身回到長沙。劉壽祺與程星齡、馬子穀動員他去東安請唐生智出山,主持民間的和平運動。中共湖南地下黨希望唐生智能與程潛合作,為湖南的和平運動大造聲勢。
李覺來到省政府,和程潛談起唐生智的事,程潛表示歡迎唐生智來長沙共謀和平大局,請李覺去一趟東安。李覺到東安見了唐生智,試探說:“頌公過去是有對不起孟公的地方,他早就想向你坦懷釋冰,隻是礙於麵子。他希望孟瀟先生以三千萬湖南人民為念,不計前嫌,展望未來,攜手共謀和平大業。”李覺說,程潛盼望與他早日見麵。
唐生智說:“往事如煙,重要的是現在怎麼辦。我早跟你說過,我是要搞和平的。既然他也主張和平,我當然願意合作。坦白告訴你,我與地下黨早有聯係,他們推薦我看了馬列的書,我有了許多新想法。我和湘桂邊境一些地方武裝聯係好了,如果程潛不幹,我就單獨幹。”
李覺驚詫地望著唐生智,想不到這位老上司早已轉變立場。
唐生智反過來開導李覺:“共產黨隻要你擁護,是既往不咎的。我們不要考慮個人安危,你我在湖南二十多年,湖南子弟為我們流了不少血,我們有義務使鄉土不再受戰爭之苦,才能對得起民眾。”
李覺回長沙向程潛轉達了唐生智的意思,程潛說:“我盼著孟瀟先生到來!”
解放軍打過長江以後,湖南各界的和平願望更加迫切。唐伯球、陳雲章和劉公武等人認為,最好以人民團體的名義迎接唐生智來長沙。唐生智與共產黨之間沒有嫌隙,以他的名義來搞和平運動,成功的把握比較大。程潛欣然同意,親筆寫信邀請唐生智。陳雲章等人造訪唐生智,暢談通宵。唐生智愛麵子,還要剖白一番:“要是替程潛保駕,我是決不會去的!為著湖南三千萬人民,我是可以去的。”
唐生智一行抵達長沙,程潛與各界人士幾百人到車站迎接,還弄來軍樂隊演奏,場麵十分熱烈,唐生智頗受感動。他乘專車到達省政府。他和程潛相互不睦乃至敵視近二十年,現在握手言歡,都是時事驅使。世事滄桑,兩人相視而笑,打量對方都老了,生出許多感慨。
程潛說:“孟瀟兄不計前嫌,能來長沙共事,令愚弟欽佩,弟萬分感謝。一晃二十年,回首往事,愚弟上了桂係的當,愧對孟瀟兄啊!”
唐生智說:“過去的事不提也罷。我看桂係也把你整慘了吧?渡盡劫波今猶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我們老了,還是多為湖南、為子孫後代著想吧。”
兩人很快協商妥當,程潛負責軍政,民間由唐生智出頭,成立“湖南人民和平促進會”,代表湖南民眾,營造湖南和平解放的氣氛。
程潛舉行歡迎晚宴,唐生智發表即席講話。接著,唐伯球宣布“湖南人民自救委員會”成立,公推唐生智為會長,劉公武為總幹事。會後,唐生智決定將“自救會”設在長沙,執行總部設在邵陽,以便靈活應付白崇禧部隊南撤施壓的形勢變化。唐生智等人廣泛征求和通融各方意見,以求得各地支持和響應。各地紛紛致電“自救會”或唐生智,表示堅持擁護“自救會”的和平主張。
白崇禧見形勢不妙,趕到長沙,局部改組湖南省政府,解散了“自救會”。為確保唐生智的安全,李覺連夜開車把他送往邵陽。
劉壽棋還不放心,也趕到邵陽,對唐生智說:“邵陽情況複雜,孟公最好還是回東安,組織力量配合共產黨截擊白崇禧。”
唐生智便又回到東安,到處串聯。他的活動引起了白崇禧的注意,便派曹茂蹤為代表前來做說客。唐生智不為所動。
後來桂係從漢口南撤時, 白崇禧又派前湘軍將領李品仙到東安勸唐生智去廣州就任考試院長。唐生智斷然拒絕:“老蔣都垮台了,你跟著白崇禧有什麼搞頭?不要執迷不悟!”白崇禧又派第一二六軍軍長張澤湘來到東安,唐生智避而不見。白崇禧先禮後兵,索性派部隊到唐家搜捕,並布下便衣密探。他們威脅唐氏家族:知情不報者誅九族。好在唐生智已經趁夜出走,躲到三妹唐湘家裏,在劈柴堆中架一張行軍床,傍晚才出來透透氣。
一天傍晚,唐生智身穿白布便服,腰係布巾,沒戴眼鏡,在柳壩河邊遇見了抓他的便衣特務。便衣問:“你認識唐生智嗎?”他回答:“認識,他平日總是戴眼鏡,拄一根手杖。他是大官,我們老百姓見他一次不容易呀!”唐生智就這樣逃脫了。
形勢發展很快,人民解放軍挺進江南後,第三野戰軍和第九、第十兵團沿京滬線和滬淞線夾攻上海,林彪的第四野戰軍在長江中遊向白崇禧集團發起進攻。白崇禧隻好退守湖南。他擔心程潛起義,一到長沙就解除程潛的實力。他借口整編部隊,撤消了程潛親信部隊第三一四師的番號,隨後派桂係優勢兵力將這個師打垮。
同時,白崇禧打算逼迫程潛到廣州任職。北麵有解放軍壓境,南邊有白崇禧逼迫,程潛的處境越來越危急。他為了表明心跡,趕緊寫了個《備忘錄》,交由中共地下黨員,藏在特製的雙層皮籮夾裏,送往漢口,交給解放軍首長。程潛聽說毛澤東電邀湖南大學教授李達赴北平參加人民政協籌備工作,便請李達向毛澤東介紹湖南的複雜情況和他本人的困難處境,並說他會相機行事。這時,周恩來致電中共香港地下黨代表喬冠華,要他爭取李默庵和陳明仁起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