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首輔:張居正(上冊)(2 / 2)

這殿試一結束,張居正便回到居住的高升客棧,這裏已經人滿為患了,絕大部分人都在圍著本屆科舉大考前三甲奉承迎合、溜須拍馬,其中又尤以狀元郎李春芳身邊環伺的人最為之多,見到了張居正回來,不時也有人向他打招呼問好,張居正微笑著對那些跟打招呼的人點了點頭之後,也沒有過多的友善表示,就趕緊低著頭擠過人群,匆匆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因為外麵一片嘈雜之聲,張居正一時半會也難以入眠,索性便在屋內看起書來,又過了好一會兒,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打開門一看,竟然是狀元郎李春芳。

這張居正與李春芳雖是同屆考生,但是倆人的交際卻並很是有限,各自所擅長的學問也截然相反,這李春芳文筆出眾,詩詞歌賦造詣都極高,為了迎合當今聖上,專門去學了如何寫清詞,而這張居正則不善詩賦,更喜讀且擅長治世經學之典籍,深受陽明心學的影響,更講究知行合一的重要性。再加上,李春芳性格隨、以及待人溫善,在他們這屆考生中人緣是極好的,在大考的這段時間內,每日圍在他身邊的其他考生可是非常之多。而張居正則為人孤傲自大,尤其是對於跟自己理念不同之人,張居正更是懶得多說一句話,因為他的這種孤僻傲然的性格,許多考生都對他都是敬而遠之,或者說是‘不屑一顧’更為準確。

張居正對李春芳此人卻是沒有什麼偏見的,也從沒有任何輕視,隻是各自所擅長學問、性格及為人處事風格迥異,所以倆人之前才很少有交流,因此,對李春芳的主動拜訪,張居自然有些納悶。

李春芳嗬嗬一笑,正色道:“我看太嶽兄屋內有亮光,想來太嶽兄應該還未歇息,所以不請自來、冒昧拜訪,還請太嶽兄勿怪呀。”

張居正將李春芳迎進屋內,也嗬嗬笑道:“狀元郎可屈尊,拜訪我這個二甲進士,晚學榮幸之至,又何談冒昧一說?”

李春芳也嗬嗬一笑,心領神會了張居正這話中的內涵,看到桌子上正擺放著一冊《商君書》時,不禁感慨道:“太嶽兄之學問倍勝於我呀,我這個狀元著實有些名不副實呢。”

張居正淡淡道:“石麓兄,太過謙虛了。”

李春芳擺了擺手,認真道:“我不是謙虛,而是說的真心話呀!近些年來,我朝科舉越來越重視考察儒家典籍、以及詩詞歌賦,但卻越來越忽視了考察治世經學,或者如唐朝的六科製以選專業人才,所以呀,我也是因此得益,才落得一個狀元的虛名,著實有些誠惶誠恐。”

張居正正色道:“無論治世經學、詩詞歌賦、儒家典籍,抑或你所說的唐朝六科製,其實都是大學問,隻是各有側重而已罷了。石麓兄的詩詞歌賦獨絕於當世,高中狀元自是理所應當,又何來惶恐一說呢?”

李春芳自嘲一笑後,繼續道:“自古長於詩詞歌賦者,往往難免書生意氣,長於儒家典籍者,難免頑固死板,這兩類人即便入仕為官,可是一旦身居高位之後,往往也很難有大的成就,此話雖不絕對,但也鮮有例外。而唯有長於治世經學之大學問者,方才有翻雲覆雨的通變之能,是真正的肱股之臣、國之脊梁。我雖隻與太嶽兄簡單聊過幾次,但我觀太嶽兄你將來就是那有翻雲覆雨、通變之能的大臣!”

李春芳的一番話,令張居正十分受用,其實他內心中一直也是這麼想的,不過對於李春芳的這番恭維,張居正還是要擺出客氣謙虛的姿態出來,然後推辭道:“哪裏哪裏!石麓兄真是言重了,羞煞我也,羞煞我也呀。”

見張居正表麵謙虛,眼神深處微露得意之色,李春芳會意一笑,已然是心中有數了,倆人又談了一下,各自對當今大明天下時政的看法,所見卻大致略同,都認為如今大明積弊嚴重,已經到了非改革不可的時候。隻不過,李春芳隻能看到一些積弊的表麵問題,而張居正則能深入指出,這些積弊背後所隱藏的根本性原因,這讓李春芳對他愈加佩服起來。

最後,倆人約定將來在官場上要互相照應、左挈右提,當然這也是李春芳專門來拜訪張居正的真正目的。李春芳畢竟是本屆狀元,他今後的仕途多半會很是順利,至少在步入官場初期,一定比張居正的發展得要好的多,因此對於李春芳的主動結交,張居正自然也沒有拒絕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