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有臣子當庭彈劾張居正,萬曆帝一時有些難辦起來,應下讓他們繼續往下說也不是,訓斥他們不讓他們彈劾張居正也不是。
就在萬曆帝左右為難之時,張居正站出來說道:“皇上,讓他們幾個有話盡管說,老陳倒要看看老臣究竟做了什麼,能引得數位朝臣同時彈劾。”
聽到張居正的話後,萬曆帝目光銳利的看向劉台、王錫爵、丘橓、楊廷相等人,繼而道:“你們幾個最好不要胡言亂語,若是被朕查到你們有汙蔑張太傅的地方,朕絕不輕饒!”
聽到萬曆帝赤裸裸的威脅言語,這幾人心中一寒,不由自主的把目光看向一側地位,比他們幾個都要更高的禮部尚書餘有丁,看到餘有丁暗暗衝他們點頭,得到餘有丁肯定的暗示後,他們幾個這才稍稍放下心來,這一幕顯然也沒逃過張居正、馮保以及申時行、馬自強等人的眼睛。
接著,還是被張居正罷官奪職,對張居正恨意最深的劉台最先說道:“微臣彈劾張居正知法犯法,包庇虛報政績的永年知縣,涉嫌以權謀私。”
劉台話音剛落,丘橓立刻緊跟著補充道:“永年知縣為了迎合張居正所推行的官員考成法,向上虛報當地糧食產量,向下強硬征收超出定額的稅款,引得當地民怨沸騰,張居正雖然知情,但為了維護他自己所力導推行的官員考成法,不滿對皇上欺瞞不報,還大力嘉獎永年知縣,繼續助長這種不良之風,實在罪大惡極!”
楊廷相也跟著道:“沙河縣與永年縣緊鄰,沙河知縣兢兢業業如實測量當地田畝、如實彙報當年糧食產量、更如實按照朝廷規定收繳田賦稅額,然而卻沒有得到張居正的絲毫肯定,反倒是如永年知縣那等,為了迎合張居正改革變法政策弄虛作假的人得到嘉獎,這可真是天大的不公!”
等劉台、丘橓、楊廷相三人講完,見張居正依舊穩如泰山的站在那裏不發一言,萬曆知道他肯定對這種彈劾不屑一顧,索性就看看劉台、王錫爵、丘橓、楊廷相這一幫人究竟想幹什麼,於是又問道:“王愛卿,你又為什麼要彈劾張太傅?”
王錫爵上前兩步,回道:“稟皇上,微臣就在京城為官任職,對於地方上的事情沒有劉大人、丘大人、楊大人他們那般了解的事無巨細。不過,微臣這段時間來亦得到不少地方官吏、以及鄉紳對於官員考成法和一條鞭法的控告。”
從周圍很多官員的表情裏,王錫爵看出他們對自己的這番話很認可,於是腰板不禁又挺直了幾分,音量也不覺加大了三分,繼而道:“官員考成法隻側重考量地方官員的稅收政績,卻忽視地方官員在施行仁政、改善民生方麵的功績,對於官員的要求太過苛刻和不公,富饒之地的官員,自然而然的會征收上來更多稅款,在考成法的表現履曆會更好看,也更容易受到嘉獎和升遷。而貧瘠之地的官員,或是自己比較倒黴轄地連年遇災的官員,則因為不能及時如數收上稅款,則往往吃力不討好,既無法受到嘉獎也難以升遷。於是就出現了如永年知縣那般為了自己政績好看,得以升遷,於是就會向上虛報轄地內的糧食產量,向下強硬征收超額稅款,欺上瞞下、上下其手,搞得地方上民眾怨聲載道,一些不願自甘墮落的地方清流官吏則因此難出政績、出頭無望。”
王錫爵越說越起勁,繼而道:‘再來說一條鞭法吧,和官員考成法相輔相成,也是隻側重抓地方稅收,卻忽視了地方民生。別的不說,單說張居正取消了,我中原王朝數千年來都有的徭役製度就是一大敗筆。以往,地方官府可以以徭役製度免費征用壯丁進行修橋、鋪路等等於國於民都有好處的事情。可是如今呢?地方官府征用徭役還需要給付工錢,而這一部分工錢又變相的並入田畝稅之中,也就是說現在隻有有田有地者需要繳稅,這公平嗎?”
王錫爵說完,張居正冷笑著問道:“王大人,你們家有多少田地?至少也有數萬畝吧,如果你覺得本官推行的一條鞭法不公平,那你大可以把你家的田地全部變賣。”
戶部尚書張學顏結果張居正的話頭,對著王錫爵反諷道:“據戶部每年派人到地方上核查的數據來看,在一條鞭法施行之初,王大人家裏有三萬畝田地,如今一條鞭法已經實施了數年王大人既然對此感到不公,那為何你們家現在竟有六萬畝地,足足又多了三萬畝地,不減反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