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忠臣注定不得休閑,就像周恩來雖多次遭毛澤東的批評,寫檢討,甚至被迫準備辭職,但救火的時候還是要用他。範仲淹也是這樣,自一〇三六年被貶外地四年後,西北戰事吃緊,皇帝又想起了他。一〇四〇年他被派往延州(今延安)前線指揮抗戰。一〇四三年宋夏議和,戰事稍緩,國內矛盾又尖銳起來。賦稅增加,吏治黑暗,地方上暴動四起,仁宗束手無策。慶曆三年(一〇四三年)四月仁宗又將他調回京城任為副相,又免了呂夷簡的官,請範主持改革,史稱“慶曆新政”。這是他第四次進京為官了。
這次,他指出的要害仍然是吏治。前麵說過,範仲淹第三次被貶就是因為上了一個“百官圖”,揭露吏治的腐敗。七年過去了,他連任了四任地方官,又和西夏打了一仗,但朝中的吏治腐敗不但沒有解決,反而愈演愈烈。他立即上書《條陳十事》。
他說,第一條,先要明確罷免升遷。現在無論功過,不問好壞,文官三年一升,武將五年一提,人人都在混日子。假如同僚中有一個憂國憂民,“思興利去害而有為”的,“眾皆指為生事,必嫉之,沮之,非之,笑之,稍有差失,隨而擠陷。故不有者素餐屍祿,安然而莫有為也。雖愚暗鄙猥,人莫齒之,而三年一遷,坐至卿、監、丞、郎者,曆曆皆是。誰肯為陛下興公家之利,救生民之病,去政事之弊,葺綱紀之壞哉?利而不興則國虛,病而不救則民怨,弊而不去則小人得誌,壞而不葺,則王者失政。”你看“國虛”“民怨”“小人得誌”“王者失政”,現在我們讀這篇《條陳》仍能感受到範仲淹那種深深的憂國憂民之心,和急切的除弊救政之誌。
他條陳的第二條是抑製大官子弟世襲為官,就是說不能靠出身好當官。現在朝中的大官每年都可自薦子弟當官,“每歲奏薦,積成冗官”,甚至有“一家兄弟子孫出京官二十人”。大官子弟“充塞銓曹(官署),與孤寒爭路”。範仲淹是“孤寒”出身,深深痛恨這種排斥人才的門閥觀念和世襲製度。
他條陳的第三條是貢舉選人,第四條是選好的地方官,“一方舒慘,百姓休戚,實係此人”。第五條是公田養廉。十條倒有五條有關吏治。後麵還有厚農桑、修武備、減徭役等。我們聽著這些連珠炮似的言辭和條分縷析般的陳述,仿佛看到了一個痛心疾首、淚流滿麵的臣子,上憂其君,下憂其民,恨不得國家一夜之間扭轉乾坤,來一個河清海晏,政通人和。
毛澤東說:“政治路線確定之後,幹部就是決定的因素。”幹部製度向來是政權的核心問題。治國先治吏,曆來的政治改革都把吏治作為重點。不管是憂君、憂國、憂民,最後總要落實在“憂政”上,即誰來施政,怎樣施政。
“慶曆新政”的改革之初,仁宗皇帝對範仲淹還是很信任的,改革的決心也很大,仁宗甚至讓他搬到自己的殿旁辦公。範仲淹派許多按察使到地方考察官員的政績,調查材料一到,他就從官名冊上勾掉一批贓官,仁宗即刻批準。這是一段君臣難得的合作蜜月。有人勸道:“你這一勾,就有一家人要哭!”範說:“一家人哭總比一州縣的百姓哭好吧。”短短幾個月,朝廷上下風氣為之一新。貪官收斂,行政效率提高。但是,由於新政首先對腐敗的幹部製度開刀,先得罪朝中的既得利益者,必然會有強大的阻力。他的朋友歐陽修最擔心這一點,專門向仁宗上書,希望能放心用範仲淹,並能保護他,不要聽信讒言。“凡小人怨怒,仲淹當自以身當,浮議奸讒,陛下亦須力拒。”但是皇帝在小人之怨和紛紜的浮議麵前漸漸開始動搖了。他一次又一次地無法“自以身當”,終於在朝中難以立足。慶曆四年(一〇四四年),保守派製造了一起謀逆大案,將改革派一網囊括進去。這回還是利用了仁宗疑心重,怕臣子結黨的弱點,把改革派打成“朋黨”。慶曆五年(一〇四五年)初,失去了皇帝支持的改革徹底失敗,範仲淹被調出京到邠州(今陝西彬縣)任職,這是他第四次被貶出京了,這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中央工作。
慶曆六年(一〇四六年),範仲淹因肺病不堪北地的風寒,要求調鄧州(今河南南陽),這年他已五十八歲。生命已進入最後六年的倒計時。他自二十七歲中進士為官,四處奔波,四起四落已三十一年。自慶曆改革失敗後,他已沒有重回中央的打算。現在他可以靜靜地回顧一生的閱曆,思考為官為人的哲理。一天他的老朋友滕子京從嶽陽送來一信,並一圖,畫的是新落成的嶽陽樓,希望他能為之寫一篇記。這滕子京與他是同年進士,又在泰州任上和西北前線共過事,是慶曆新政的積極推行者。滕的一生也很坎坷,他敢作敢為,總想幹一番事,卻常招人忌,甚至被陷害。那一次在西北遭人陷害,虧得範力保,雖沒有下獄卻被貶嶽陽,但仍懷憂國之心,才兩年就政績顯著,又重修名樓。範仲淹看罷信,將圖掛在堂前,隻見一樓高聳,萬頃碧波。胸中不由翻江倒海,那西北的風沙,東海的波濤,朝中的爭鬥,饑民的眼淚,金戈鐵馬,閣中書卷,狄仁傑的祠堂,揳入西夏的孤城,仁宗皇帝忽而手詔親見,忽而揮袖逐他出京,還有妻子牽衣滴淚的阻勸,長子隨他在西北前線的衝殺……一起浮到眼前。他心中萬分激動,喊一聲:“研墨!”挑燈對圖,凝神靜思,片刻一篇三百六十八字的《嶽陽樓記》就如珠落玉盤,風舒岫雲,標新立異,墨透紙背。他把自己奮鬥一生的做人標準和政治理想提煉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震大千而醒人智,承千古而啟後人。文章熔山水、政治、情感、理想、人格於一爐,用純青的火候為我們鑄煉了一麵照史、照人的銅鏡。文章說是寫嶽陽樓,實在是寫他自己的一生。現在我們來看一下範仲淹怎樣寫文章。
我們該怎樣做文章——文章達到的“三境之美”
一、一文、二為、三境、五訣。
在中國古代,文章是官員政治素質的一部分。立功、立德、立言三者缺一不可。古今有三種文章:一是官場應景,空話、套話,人們很快忘記;二是有一點思想內容,但行文不美(如大量的奏折、記、表等),人們也已經忘記;三就是以《嶽陽樓記》為代表的既有思想內容,又有藝術高度,是一種思想美文。
《嶽陽樓記》到底好在什麼地方?在下評語前,我們不妨先探究一下好文章的標準。概括地說可以叫作“一文、二為、三境、五訣”。
“一文”是指文采。首先你要明白,你是在做文章,不是寫應用文、寫公文。文者,紋也,花紋之謂;章者,章法。文章是一門以文字為對象的形式藝術,它要遵循形式美的法則,並通過這個法則表達作者的精神美。中國古代文、言相分,說話可以隨便點,既要落成文字,就要講究美。詔書、奏折、書信等文件、應用文字也一樣求美。古代是把文件寫成美文,而我們現在是把美文改成了文件,都一個麵孔。
“二為”是寫文章的目的,一為思想而寫,二為美而寫。既要有思想,又要有美感。文章有“思”無美則枯,有美無“思”則浮。
“三境”是指文章要達到三個層次的美,或曰三個境界。古人論詩詞就有境界之說。我現在把文章的境界細分為三個層次:一是景物之美,描繪出逼真的形象,讓人如臨其境,謂之“形境”,類似繪畫的寫生;二是情感之美,創造一種精神氛圍叫人留戀體味,謂之“意境”,類似繪畫的寫意,如徐渭(青藤);三是哲理之美,說出一個你不得不信的道理,讓你口服心服,謂之“理境”,類似繪畫的抽象,如畢加索。這三個境界一個比一個高。
“五訣”是指要達到這三境的方法,我把它叫作“文章五訣”,即“形、事、情、理、典”。文中必有具體形象,有可敘之事,有真摯的情感、有深刻的道理,還有可借用的典故知識。這一切,又都得用優美的文字來表達。這就是“一文、二為、三境、五訣”之法。
以這個標準來分析《嶽陽樓記》,我們就會驚喜地發現它原來暗合作文和審美的規律,所以成了一篇千古不朽的範文。請看全文:
慶曆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俱興,乃重修嶽陽樓,增其舊製,刻唐賢今人詩賦於其上,屬予作文以記之。
予觀夫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此則嶽陽樓之大觀也,前人之述備矣。然則北通巫峽,南極瀟湘,遷客騷人,多會於此。覽物之情,得無異乎?
若夫淫雨霏霏,連月不開;陰風怒號,濁浪排空;日星隱曜,山嶽潛形;商旅不行,檣傾楫摧;薄暮冥冥,虎嘯猿啼。登斯樓也,則有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遊泳;岸芷汀蘭,鬱鬱青青。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裏,浮光躍金,靜影沉璧,漁歌互答,此樂何極!登斯樓也,則有心曠神怡,寵辱偕忘,把酒臨風,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嚐求古仁人之心,或異二者之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
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乎!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時六年九月十五日。
全文共有六個自然段。
第一段敘寫這件事的緣起。以事起興,做一個引子,用“事”字訣。
第二段描寫洞庭湖的氣象,鋪墊出一個宏大的背景。借山川豪氣寫忠臣誌士之誌,用“形”字訣。
第三、四段作者借景抒情,設想了兩種“覽物之情”,創造出一悲一喜的意境。通過景物描寫營造氣氛,水到渠成,即用“形”字訣和“情”字訣,由“形境”過渡到“意境”。連用淫雨、陰風、濁浪、星隱、山潛、商斷、船翻、日暮、虎嘯、猿啼等十個恐怖的形象。然後推出“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的傷感情境。連用春風、麗日、微波、碧浪、鳥飛、魚遊、芷草、蘭花、月色、漁歌等十個美好的形象,推出“心曠神怡,寵辱偕忘,把酒臨風,其喜洋洋”的快樂情境。
第五段導出哲理,作者將形和情有意推向理的高度,設問:有沒有超出上麵那兩種的情況呢?有,那就不是一般人,而是“古仁人之心”了。這種人超出物質利益的誘惑,超出個人的私念:在朝為官,不忘百姓;被貶江湖,不忘其君。太平時憂天下,危難時擔天下。進也憂,退也憂,那麼,什麼時候才樂呢?到文章快結束時才推出一聲絕響,一個響亮的哲理式結論:“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做官要做這樣的官,做人要做這樣的人!用我們現在的話說,就是無私奉獻,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用的是“理”字訣。這個道理一下講透了,這個標準一下管了一千年,而且還要永遠管下去!這是文章的高潮,全文的主題,是作者一生悟出的真理,也是他的信念。不管哪個時代、哪個國家的官員都有忠奸、公私、賢愚、勤庸之分。而公而忘私、“先憂後樂”是超時代、超階級的道德文明、政治文明,是人類共同的、永遠的精神財富。範仲淹道出了這種為人、為臣的本質的理性的大美,文章就千古不朽了。作者講完這個結論後,文章又從“理”回轉到“情”:“噫,微斯人,吾誰與歸”,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寫出了一種超時空的向往和惆悵。
第六段,不經意間再輕帶一筆轉回到記“事”:“時六年九月十五日”,照應文章的開頭,像一個繞梁的餘音。至此文章形、事、情、理都有(注意本文沒有用典),形美、情美、理美三個層次皆具,已達到了一個完美的藝術境界。
這篇文章的核心是闡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道理。但如果作者隻說出這一句話,這一個理,就不會有多大的感染效果,那不是文學藝術,是口號,是社論。好就好在它有形、有景、有情、有人、有物的鋪墊,而且全都用優美的文字來表述,用了許多修辭手法。在“理境”之美出現之前,已先收“形境”“意境”之效,再加上貫穿始終的文字之美,形美、情美、理美、文美,算是“四美”了,在內容和形式兩方麵都分別達到了很難得的高度,借用王勃在《滕王閣序》裏的一句話,就是“四美具而二難並”了,是一種高難度的美。
二、兩類作者,兩類文章。
雖然我們給出了一個“一文”的要求、“二為”的宗旨、“三境”的標準、“五訣”的方法,但並不是誰人拿去一套,就可以寫出一篇好文章。就像數學課上,不是老師教給一個公式,人人都能得一百分。這還得有一個艱苦的修煉過程。
凡古今文章,從作者角度分有兩大類。一類是文人、專業作家,如古代的司馬相如、李白、王勃,現代的許多專業作家。作者先從文章形式入手,已嫻熟地掌握了藝術技巧,然後再努力去修煉思想,充實內容,但無論如何,由於閱曆所限,其思想總難拔到很高的境界。就像一個美人,已得先天之美,又想再成就一番英雄業績,其難也哉!第二類是政治家、思想家,如古代的賈誼、諸葛亮、魏征、韓愈、範仲淹,近代的林覺民、梁啟超,現代如毛澤東等人。這類作者是從思想內容入手,他並不想以文為業,隻是由於環境、經曆使然,內心積累甚多,如火山之待噴,不吐不快,就借文章的形式表達出來。當然,大部分政治家是寫不出好文章的,他們忙於事務,長於公文、講話、指示等應用文字而不善美文,或者根本就沒有修煉到思想的美,很難做到“四美具而二難並”。但也有少數政治家、思想家,或因小時就有文章閱讀或寫作訓練的童子功(如人外表的先天之美),或政務之餘不忘治學(如人形體的後天訓練),於是便挾思想之深又借藝術之美,登上了文章的頂峰。就像一個美女後來又成就了偉功大業,既天生麗質,又驚天動地,百裏挑一。
因為有兩類作家,也就有兩類文章,“文人文章”和“道德文章”。中國文學傳統很重視政治家的“道德文章”,政治家為文是用個性的話說出共性的思想(如諸葛亮說的“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毛澤東說的“帝國主義和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如果隻會用共性的語言說共性的思想,就是官話、套話,有理而無美,這不叫文章,也不可能流傳。“文人文章”,求“美”而不求“理”,是以個性的語言說出共性的美感。常“美”有餘而理不足(如王勃的“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因為文章第一位是表達思想,“理境”為“三境”中最高之境,所以相對來講,先入藝術之門,再求深造思想難;先登思想之峰,再入藝術之門易。所以真正的大文章家,由政治家、思想家出身的多,而專攻文章、以文為業的反倒少。曆史上的範仲淹是一個政治家、軍事家、學者,也許他從來也沒有把自己當作一個作家。後人在排唐宋八大家之類的排行榜時,他也無緣入列。但這恰恰是他勝過一般文人之處,或者曆史根本就不忍心將他排入文人之列。這倒給我們一個啟示,每一個政治家都有條件寫出大文章,都應該寫出大文章。
這篇文章是對我國封建政治文明的高度總結。中國封建社會近三千年,政界人物多得數不清,曆朝皇帝三百三十四個(按理,他們是當然的大政治家),大臣官員更不知幾多。但能寫出《嶽陽樓記》,並被後人所記住、學習和研究的隻有範仲淹一人。現在我們知道要寫出一篇好文章是多麼不容易了。要做文,先做人。金代學者元好問評價範仲淹說:“範文正公,在布衣為名士,在州縣為能吏,在邊境為名將。其才、其量、其忠,一身而備數器。”我們還可以再加上一句:“在文壇為大家。其思想、其文采,光照千年。”
中國從古至今,內容形式都好,以一篇文章而影響了中華民族政治文明、人格行為和文化思想的文章為數不多。我排了一下有十篇,它們是:
1.漢代賈誼的《過秦論》
2.司馬遷的《報任安書》
3.三國諸葛亮的《出師表》
4.晉代陶淵明的《桃花源記》
5.唐代魏征的《諫太宗十思疏》
6.宋代範仲淹的《嶽陽樓記》
7.文天祥的《正氣歌並序》
8.民國梁啟超的《少年中國說》
9.林覺民的《與妻書》
10.中華人民共和國毛澤東的《為人民服務》
這些文章已經成為中華經典。什麼是經典?我在《說經典》一文中談道:“第一,經典是一個時代的標誌,空前絕後,比如我們現在不可能再寫出唐詩、宋詞;第二,已上升到理性,有長遠的指導意義;第三,能經得起重複,即實踐的檢驗,會常讀常新。人們每重複一次都能從中開發出有用的東西。這就是經典與平凡的區別。一塊黃土,雨一打就碎,而一塊鑽石,歲月的打磨,隻能使它愈見光亮。”怎麼才能達到經典的高度呢?這又回到我們開頭講的“一文、二為、三境、五訣”的標準。簡要來說,你得有很高的政治修養和文學修養,而且還要能有機地結合。而這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的,用美學大師黑格爾的話說這種人是天才,“一般來說有這種才能的人一遇到心中有什麼觀念,有什麼在感發他、鼓動他,他就會馬上把它化為一個形象、一幅素描、一曲樂調或一首詩。”藝術史上這樣的例子很多,如王羲之的《蘭亭序》、徐悲鴻的《馬》、冼星海的《黃河大合唱》等。範仲淹在這裏是把他的政治理念化作了一篇《嶽陽樓記》。
好文章是一個人在一定的時代背景下全部知識和閱曆的結晶,是他生命的寫照。其中不知要經曆多少矛盾、衝突、坎坷、辛酸、成功與失敗。這非主觀意誌可得,隻可遇而不可求。因此一篇好的文章就如一個天才人物、一個曆史事件,甚或如一個太平盛世的出現,不是隨便就有的,它要綜天時地利之和,得曆史演變之機,靠作者的修煉之功,是積數十年甚或數百年才可能出現的一個思想和藝術的高峰。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千年易過,好文難有。
範仲淹為我們寫了一篇千古美文,留下了一筆重要的文化遺產和政治財富,同時他也以不朽的政治家、思想家和文學家載入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