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黑夜的太陽,
永遠看不到你的光亮。
偶爾有些微光呃,
也是我自己的想象。
你是我夢中的海棠,
永遠吻不到我的唇上。
偶爾有些微香呃,
也是我自己的想象。
你是我自殺的刺刀,
永遠插不進我的胸膛,
偶爾有些微疼呃,
也是我自己的想象。
你是我靈魂的翅膀,
永遠飄不到天上。
偶爾有些微風呃,
也是我自己的想象。
意大利名曲《我的太陽》中的那位女郎是一個燦爛的太陽,而王洛賓的這個太陽卻朦朦朧朧隻是偶爾有些微光,有時又變成了夢中的海棠。留在心中的隻是飄忽不定、彩色肥皂泡似的想象。
第二位便是那個輕輕抽了他一鞭的卓瑪,他們相處隻有三天,王洛賓就為她寫了那首著名的歌。回眸一笑甜徹心,瞬間美好成永遠。卓瑪不但是他的太陽,還是他的月亮。她那粉紅的笑臉好像紅太陽,她那美麗動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為了那“一鞭情”,他甚至願意變作一隻小羊,永遠跟在她的身旁。但是也隻跟了三天,此情此景就成了遙遠的回憶。
第三位是他的正式妻子,比他小十六歲的黃靜,結婚後六年就不幸去世。
第四位是他晚年出名後,前來尋找他的台灣女作家三毛。三毛的性格是有點執著和癲狂的,他們相處了一段後三毛突然離去,當時在社會上曾引起一陣轟動、一陣猜測。我們現在看到的是王洛賓在三毛去世之後為她寫的一首歌《等待》:
你曾在橄欖樹下等待再等待,
我在遙遠的地方徘徊再徘徊。
人生本是一場迷藏的夢,
且莫對我責怪,
為把遺憾贖回來,
我也去等待,
每當月圓時,
我對著那橄欖樹獨自膜拜。
你永遠不再來,我永遠在等待,
等待等待,等待等待,
越等待,我心中越愛。
四個人中,隻有黃靜與他實實在在地結合,但他卻偏偏為那三個遙遠的人兒各寫了一首動情的歌。
第二天我們馳車續行。雨還在下,飄飄灑灑,若有若無,草地被洗得油光嫩綠。我透過車窗看遠處的草原全然是一個童話世界。雨霧中不時閃出一條條金色的飄帶,那是黃花盛開的油菜;一方方紅的積木,那是牧民的新居;還有許多白色的大蘑菇,那是氈房。這一切都被洇浸得如水彩,如倒影,如童年記憶中的炊煙,如黃昏古寺裏的鍾聲。我一次次地抬頭遠望,一次次地捕捉那似有似無的海市蜃樓。腦際又隱隱閃過五彩的鮮花,美妙的歌聲,還有卓瑪的羊群。
我突然想到這自然世界和人的內心世界在審美上是多麼相通。你看遙遠的東西是美麗的,因為長距離為人們留下了想象的空間,如悠悠的遠山,如沉沉的夜空;朦朧的東西是美麗的,因為它舍去了事物粗糙的外形而抽象出一個美的輪廓,如月光下的鳳尾竹,如燈影中的美人;短暫的東西是美麗的,因為它隻截取最美的一瞬,如盛開的鮮花,如偶然的邂逅;逝去的東西也是美麗的,因為它留給我們永不能再的惆悵,也就有了永遠的回味,如童年的歡樂,如初戀的心跳,如破滅的理想。王洛賓真不愧為音樂大師,對於天地間和人心深處的美麗,“提筆撮其神,一曲皆留住”。他偶至一個遙遠的地方輕輕哼出一首歌,一下子就幻化成一個叫我們永遠無法逃脫的光環,美似穹廬,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