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人生是未知的,總有意料之外的驚、喜、悲、愁。似乎有過繁華似煙花,有過平淡如流水,有過愛之深恨之切的人生才算圓滿,可是月有陰晴圓缺,又豈能夠時時圓滿?
很多人都是這樣,說著說著就變了,聽著聽著就厭了,轉身各自天涯,慢慢忘卻了曾經的美好。她不知道,最後他有沒有記起她;她不知道,最後他是不是仍對她懷恨在心;她不知道,最後他有沒有叫一聲她的名字,有沒有念一句曾經的愛語輕言。
或許,人生本就是這樣,無奈之後片刻喘息,喘息過後還是無奈,最後不得不苦中作樂地,將所有的無奈照單全收,慢慢地消化。世間的緣分就是一個偶遇到另一個偶遇,當人置身在紅塵中時,翻看著一個個的偶遇時,或許能夠突然發現緣分的奧秘吧。
她已入暮年,像她這個年紀的老人或許已經兒孫滿堂、膝下尋歡,但是她卻一人獨自居住在這幢別墅裏。這個老太太是很熱情的人,她會和她的新鄰居打招呼,會親切地寒暄問候,言語間有些大家風範。
在上海,有很多像她一樣的老太太,皮膚很白,頭發梳得很整齊,塗著淡淡的口紅,笑起來很親切,又有一些特別的氣質,或犀利或雍容典雅。她會安靜地待在門口,看著高樓林立的周圍,她會看著身後的別墅笑得一臉天真,會癟著沒牙的嘴,跟路過的鄰居們說,這座別墅是她親手蓋的。
或許很多人都不相信,因為這樣一個孤獨的老太太,實在不能讓人聯想到任何故事。他們不知這個老太太曾經是上海灘的一處風景,她曾經走進了多少男子的心中,曾經進入別人風景中的她又是如何扭轉自己的人生的。誰也看不出來,這樣一位普通的老太太,竟有那麼多故事,故事中,她或喜或悲,或驕傲或寂寞,不論姿態如何,她總如煙花,讓人感受到那肆意的絢爛。
上海複興路的玫瑰別墅是一座有著複雜故事的別墅,很多人都聽說,這裏曾住著孫科的情人,孫科的情人是一個神秘而美麗的女人,傳言中那位美麗妖嬈的女子毀了一個前程似錦的孫科,同時她也背上了“紅顏禍水”的罵名。
老太太似乎不喜歡提起這些民國往事,對她來說,那些人們飯後茶餘的談資,似乎與她的人生有著莫大的關係。老太太並不是沒有兒女,她的兒女遠在大洋彼岸,而她為了這幢別墅寧可獨處,想來這幢別墅對她意義非凡。
初夏的一天,在別墅裏獨自生活了六年的老太太離開了人世,在她去世時,手中死死地攥著一張紙。入屋為她善理後事的人,發現了這張紙,拿過來看了一眼,便目瞪口呆。
紙上的字跡已經不大清晰,卻也能辨出字樣:“我隻有原配夫人陳氏與二夫人藍氏二位太太,此外決無第三人,特此立證,交藍巽宜二太太收執。孫科卅五、六、廿五。”
誰能想到,在這裏安靜生活了六年的老太太竟是當年叱吒上海灘的奇女子——藍妮,誰也沒有想到老太太說的那句話竟是真的,這幢別墅當真是她自己蓋起來的。都說再大的繁華也抵不過寂寞,但至少她將一生的繁華燃盡,把寂寞留給最後短暫的歲月。
家道中落秋蕭瑟,顛沛流離人世間
那年秋天,比起往年來,天氣惡劣得多,台風侵襲,像是要將整個珠江三角洲吞入它的魔穴之中。盡管暴風雨的衝刷讓空氣裏多了些泥土的氣息,但是血腥味兒卻從未淡去。
傾盆的大雨,伴著電閃雷鳴,滾滾的西江水咆哮著,似乎要將這樣的天際撕開,那些水無情地淹沒了岸堤上的劍麻地和香蕉林。翠亨村不遠處的小山被籠罩在了霧靄之中,感覺小山已經難以承重,那片天似乎就要塌陷下來。
天塌下來確實有些令人難以置信,但是革命派的天是真的即將崩塌了。這一年,北洋軍閥攻占中原重鎮南昌,緊接著江蘇都督程德全倒戈,張勳攻占南京,孫中山領導的二次革命失敗。在這樣的一個暴風雨狂襲的夜晚,孫中山不得不再次告別家裏孤苦的妻兒,踏上逃亡之路。
孫中山的女兒此時已經奄奄一息,看著父親,小女孩兒臉上露出了既滿足又悲戚的表情,她看到常年在外流亡的父親,此時又是一副準備離開的模樣。每一次的戰鬥,每一次的失敗,每一次的流亡天涯,孫中山似乎都做好了準備,沒有放棄一絲一毫的希望。
負責抓捕孫中山的是龍濟光的軍隊,他們向著孫中山的家鄉步步逼近。香山縣知事藍和光的兒子藍世勳連夜匆忙趕到翠亨村。見到孫中山還在家中與妻女道別,藍世勳忙勸孫中山快點離開,並對他說出此時的緊迫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