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個字吐出的時候,她幾乎把牙齒咬碎。
笑聲陡然響起,冷冽刺人,更帶著變態似的猖狂。下一秒,劇痛從腦中消失。千色喘息著,劇痛已經消耗了她所有的體力。她稍微恢複了一些氣力,才得以從地上爬起。
可Boss的下一句話,卻又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氣。“不隻是狄克·雷·霍爾德,還有安德魯·塔克·雷蒙特。千色,我要你用自己的身體去勾引他們兩兄弟,與他們上床,最重要的是……你要懷孕……”
千色重重地跌坐在地上,慘白著臉,呆呆地看著電腦屏幕。
“你放心,我不會要你生下他們的孩子,你一懷孕就要告訴我,我自會讓人來處理,至於先後……無所謂!但是要快,我已經無法再等下去了。”
這聲音讓千色全身發冷,甚至魂魄都被凍結了。Boss把她當成了什麼?妓女嗎?或許連妓女都不如。甚至不是一個人,她是個工具,一個替他完成任務的工具。
“千色,記住,你沒有說不的權利,否則有太多的人會給你陪葬!”
千色坐在地上,臉上血色全無,隻有一抹淒涼,“為了什麼?”她沒有說不的權利,卻想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不需要知道!”
冰冷的話語,隻是告訴她,她要做的隻有服從。電腦自動關閉,顯然Boss已切斷了與她的聯係。
她呆坐在地上,久久不起。曾經以為早已幹涸的淚,不斷地滾落。她從來都是身不由己,從來都是……她並不害怕死,可不能害別人死。這或許就是她的命,從醒來那一刻起,她早已不是一個人,隻是一個必須服從命令的工具。
閉上眼,她在衡量,答案卻很明顯,她不能負了唐。無關愛情,隻是不想他死。其他的人,不管是狄克·雷·霍爾德,還是安德魯·塔克·雷蒙特,她管不了了!她站起身,抹去淚水,抹去的不隻是淚水,還有她的痛苦、她的無奈、她的廉恥,以及歉意。
她站起身來,一步步挪向房門。等待她的隻有必須完成的任務。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千色漫無目的地遊走,她現在還不能回到與唐共住的居所,此刻的她慘白著臉,眼神空洞,像行屍走肉,實在不適合見他。否則,他必定會追問。她不能告訴他,Boss給她下達的是何種命令。這次任務,雖然與唐、火焰他們合作,但正式執行任務前,Boss就告訴過她,她會有單獨的任務,不可以告訴任何人。隻是當時,她並不知道這單獨的任務是什麼,如今知道了,也隻有獨自承受。
她走過街旁的櫥窗,反射性地看了一眼映在玻璃上的自己。鏡中的她慘不忍睹,兩頰還有明顯的淚痕,嘴唇都是紫色的。她對著鏡子抹去淚痕,梳理著先前因掙紮而散亂的頭發。或許,她該抹點口紅,可是她沒有這種東西,也不喜歡這種東西。她摸了摸身上,希望能找出個錢包,買一支口紅總可以吧。可是沒有,她一分錢都沒有。她苦笑。那就走一走,跑一跑,最起碼讓臉色紅潤起來,絕不能讓唐看出異常。
她轉開視線,望向人來人往的大街,到處是普通人,她不止一次渴望成為普通人,他們有著為生活奔波的忙碌,有著為家庭操持的辛勞,也有著被現實磨出的虛偽,或許渺小,或許碌碌無為,卻都比她強,因為他們是為了自己而活,她卻沒有這樣的權利。她想離開人群,離開這些與自己不同的人,可雙腿僵硬,怎麼也無法抬起。
來往的人,從她身邊擦肩而過,隔絕成了兩個世界。他們的世界裏沒有她。她站在那裏,就像是迷路了,找不到一條該走的路。她無助地站著,卻不知道自己有多吸引男人的注意,即使看上去很落魄也是一樣。傍晚的紐約,到處都是出來獵豔的男人。他們有的有錢,有的沒錢,但都有一個目標,找一個美人,共度良宵。而她,一個黑頭發黑眼睛、容貌豔麗、穿著黑色緊身衣、展現著驚人好身材的東方女人,更會讓西方男人趨之若鶩。見她一直站著不動,隻是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對她有心的男人,開始按捺不住,搭訕是第一步。
“嗨,小姐,迷路了嗎?”
一個聲音從耳畔傳來,千色看向來人,眼前的男人很年輕,金發碧眼,像大多數美國人一樣,肌肉發達,人高馬大,身高起碼超過一百八十公分。她懶得搭理他。他以為她是不會說英語,便做起手勢。她更是不耐,轉身就想走。
“嗨,我在和你說話。”
很多美國人都有一個毛病,就是自以為是,當有人不理他們的時候,他們會認為這是一種侮辱。
“放手!”千色說的自然是英語。
“原來你會說英語。”
千色不理他,打算直接離開,奈何她腿腳僵硬,動起來很緩慢,跟殘了似的,她隻好扶住櫥窗的玻璃。搭訕男見她如此冷漠,有些氣急敗壞,就想伸手扯住她,分明是打算來硬的。千色察覺到了,正當她打算攻擊時,有人卻從搭訕男身後出現,並且一把扯住他的領子,將他往後扯。力道之大,搭訕男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她很明顯對你不感興趣!”
這一聲,聽得千色心裏直發顫,她認得這個聲音,猛地抬頭,狄克正站在她身旁,藍色的眸子冷冷地看著起身打算攻擊他的搭訕男。顯然,兩人的實力差得太遠,狄克隻出了一拳就搞定了。千色的腦子裏嗡嗡直響。她很清楚要見安德魯很容易,可要見狄克卻很難,除非他自己出現在她麵前,否則她根本接近不了他。
Boss說無論先後,也就是說,無論誰先與她發生關係都一樣。那麼,她優先選擇安德魯,一個陪酒女郎和恩客上床,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沒有疑點,一旦達成目的,她就會從安德魯麵前消失,唯一的麻煩就是如何讓安德魯別在事後到處尋找她。以他的能力,想要查到她的底細並非不可能,但可能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到時,任務可能早已結束,她也早已隱遁,即使查到了也無用。可查到Memory這個聖米德蘭的女教師,對他而言卻太過簡單,她不得不防。對此,她自然會想辦法,甚至已經開始在想了。
可是現在,在偶然的情況下,遇到了一個平時不可能遇到,也是暫時被她排除在計劃外的人。這太過突然,突然到讓她無法思考。搭訕男連滾帶爬地逃了,千色卻不知道接下來她該幹什麼。
狄克從來沒想過會再次遇到她,遇到這個與悠一模一樣的女人,這份相似,讓他仍然憤怒。他的悠應該是獨一無二的,無論長相、氣質、風韻,都應該是。可獨一無二還有一個解釋,就是有了一個,另外一個就不必出現,她卻出現了。他甚至瘋狂地在想,是不是因為她的出現,上天才會讓悠離開,好讓她成為另一個獨一無二?
當然,這不過是他的臆想,他是在發泄。既然心中的那個獨一無二已經離開他,為何還要出現一個與她相似的女人?難道上天不知道,他需要的不是一個複製品,而是原來的那一個?如果可以選擇,他今天絕對不會走這條路,卻偏偏走了,還讓他遇到了她。她那樣可憐兮兮地站在櫥窗前,不知道在幹什麼,一會兒苦笑,一會兒怔忡,就像隻迷路的小貓。什麼叫天生尤物?她就是,連這點她也和悠很像,很容易就勾起了男人的邪念。
於是,他就看到了一個男人想調戲她,同樣身為男人,他很清楚,對方不隻是想調戲她那麼簡單,更想把她帶上床。他不應該去理會,可是鬼知道,當他看到這一幕時,就不禁想起過去。悠也是這樣站在某個櫥窗旁被陌生的男人調戲。眼前的景象和記憶重疊了,他忍不住就出手了。現在呢,他不想再留下。他想扭頭離開,卻瞥見她一臉呆愣,傻乎乎的還站著不走,穿得又是那麼性感,她難道不知道,緊身衣是不能亂穿的嗎?
他是不該管這些的,可是他猶豫了,然後氣急敗壞地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身上的外套還帶著他的味道,讓正在怔愣的千色恢複了清醒。她感覺到他要走了,要離開她了,她突然想到,若他走了,身上的溫暖也會被帶走。於是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扯住他的衣袖。
“別走……求你別走……”伴隨著這一聲請求,她的眼淚也悄然滑落。她不明白為何要哭,卻是無法克製。
聽到她的聲音,狄克先是一震,而後想甩開她的手,卻什麼也做不了,他實在無法拒絕她。看著這樣一張梨花帶雨的臉,他隻想不顧一切地緊緊抱著她,求她不要哭泣。原來就算是不同的人,依然可以讓他心如刀絞。他的手微微地顫抖,心髒也異常劇烈地跳動起來。相似的臉頰上那晶瑩的眼淚,讓他想起了最痛苦的往事,悠也曾如此哭泣,滾落著一顆顆能割痛他所有神經的眼淚。那時的悠美麗中透著一絲衰敗,如同即將凋零的鮮花,而此刻的她也是。
如果他能再擁抱一次悠,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如果”真是世上最傷感的詞,因為這個世界,根本沒有“如果”,隻有現實……
他無法甩開那隻牢牢扯住他衣袖的手,他甚至已經動彈不得,被她的眼淚給困住了。心裏混著苦澀、悲哀、傷痛和怨恨,尤其是怨恨她現在這副悲傷的模樣,因為這讓他無法瀟灑離開。
他歎了口氣,無奈地對她說道:“你到底想怎樣?”
雨突然就下了。淅淅瀝瀝的雨驅散了大都市的嘈雜,也洗盡了街上的濁塵,讓周邊的萬物漸漸顯出明亮純淨的光澤。霏霏的煙雨中,很遠的地方卻是朦朧一片,霧化了來往奔跑避雨的人,能看到的隻有眼前的他,能聽到的也隻有他的呼吸。
千色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忽然變得那麼無助,無助到可以大膽地請求他別離開。她聽到了他無奈的歎息,“你到底想怎樣?”
她卻無法回答,手依然不肯放開。他多待一秒,她似乎就能多感受到一秒的溫暖。可雨打在臉上,有種冰涼的感覺,這種涼意很快就蔓延到了全身,就好像這世間隻有她一個人存在。即使是他的停留,也已經無法溫暖她了。好冷,她不禁哆嗦了一下。察覺到她在哆嗦,狄克的眉頭自然而然地蹙了起來。她很冷嗎?他攤開手掌接雨,落在他手裏的雨竟是冰得有些刺骨。他臉色一沉,殘留著無奈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雨中的她,孱弱得像朵正被風雨欺淩的小白花,讓他無法拋下。
“跟我來!”他拉著她的手,一同奔入雨中。
在這雨中,千色仿佛找不到自己的方向,隻能跟著他,想要說些什麼,卻被雨聲蓋過,終究隻是沉默。最纏綿莫過於春雨,時而朦朧,時而溫情,在細細的雨中結伴而跑,讓看到他們的人很容易跌入浪漫的氛圍,是情侶吧?若不是,誰還有這樣的閑情逸致手牽手奔跑?這雨,別有一種情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