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秒,他突然怦然心動。他以為這輩子不會再有心動的感覺,此刻卻清楚地意識到,他心動了。即使對她心動會導致再次墜入地獄,他也甘之如飴。看著她長睫上的盈盈珠淚,他輕輕地抬手拭去。她的眼神漸漸恢複了清明,轉頭看他時,水汪汪的眼睛裏是無法言說的哀愁和驚懼。
他被這眼神又一次刺痛了,甕聲甕氣地問道:“好……好點了嗎?”
千色下意識地縮起身子,扯過被子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然後躲避他。
“別怕,我不會……不會再做什麼了……”他說得小心翼翼,唯恐嚇到了她。她仍是躲避,下意識地朝裏退縮,看得安德魯一陣難受,“真的,我發誓,不會再碰你一分一毫。”
雖然她並不完全相信他的話,可他眼眸深處的不忍和愧疚卻十分清楚地暴露在她麵前。
“我知道,你現在不會相信我,可聽我把話說完,好嗎?”為了說這句話,他還特地離開床邊,和她保持一段距離。
他的遠離,讓她的身體不再緊繃,半是譏誚半是警惕地看著他,“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她竭力保持冷靜,不想讓他看出她還沒從剛才的事情中恢複過來,可他還是輕易地發現了她暗藏的一絲害怕,那種愧疚和憐惜又攫住了他的心。他不能讓她與自己的關係,就此結束。他咬了下牙,或許這會讓他的驕傲破碎,但此刻,他不敢用假話去搪塞,他的機會從來就不多。
“給我一個機會!”
她皺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給我一個讓你愛上我的機會。”
她一愕,他在說什麼?
“給我一個讓你愛上我的機會。”他重複道,像是知道她的愕然。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不要現在就說不,考慮一下好嗎?”他的口氣柔和得就像棉絮,正將她一層層地裹起來。
他雖然已經不再年輕,可依然俊美出眾,依然會是萬千美女心儀的人,他竟然對一個酒家女說這種話?更不可思議的是,他不久之前還想強暴她,他瘋了嗎?還是……
她冷冷道:“我不是替代品。”
她不該說這句話,她明明有任務在身,她卻說了這句最不該說的話。因為,她不甘心總被人當成替代品。她有她的驕傲,即使是為了任務,她也要保存著,哪怕要她付出高昂的代價。
安德魯明白她的意思,但是現在他無論說什麼都無法讓她相信,在這之前,他一直在拿她當代替品,這是事實,她定是感覺到了,才會這麼說。
他喟歎,“那麼,就讓我們重新來過。”
他眼裏明顯有著請求,讓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重新來過……他是真的在向她示愛。這個認知,讓她惶然。愛情對她來說,是一件奢侈的皮草,她早已習慣獨自熬過寒冷,所以沒它也無所謂。但任務卻逼著她接下這個奢侈的東西。這份奢侈一半來自她自己,另一半則是來自狄克對感情的專一,因為那種專一,讓她幾乎不可介入。而現在,另外一個男人,卻給了她機會。若是接受了,她就等於在傷害他,傷害這個正鼓足勇氣向她求愛的男人。她別過頭,不忍看他的眼睛。
“不能嗎?”他黯然。
不能被原諒,也不能被接受。她轉頭看他,想必她的不回應已帶給他傷害,那份傷害變成了晦暗占據了他的眼眸。
“我……”她還沒來得及說完,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是她的,這鈴音也隻屬於一個人。她看向那個被甩落在角落的手機,它正不停地振動和歌唱。
“去接吧!”安德魯讓開路。
她趕忙下床,將它拿起,然後接聽。
電話另一頭,是唐的聲音,他正關切地詢問她,“千色,你在哪裏?”
即使看不見他,她也能感受到他有多關心她。Boss的話猝然在耳邊響起,每一個字都寒徹入骨。她不能忘了,這世上,她還有一個要保護的人。她突然清醒,就像從地獄裏解脫出來的幽靈,不管出賣的是什麼,都在所不惜。她默然不答,接著關了手機。若這世界真有地獄,她甘願再次墮入,隻期望隻有她一個人。
“好!”她緩緩轉身,沉聲回應。
WFP紐約總部大樓會議室。
這是例行會議,該來的都來了,可有幾個人顯然沒把魂帶來。桌上的資料一摞一摞的,卡爾起先還查閱得起勁,可過了兩小時,這股勁就轉了方向。
“今天這是怎麼了?”他湊到娜娜耳旁納悶地問。
娜娜聳聳肩,“我哪知道?”
卡爾狐疑地環視會議桌一圈,首座坐的自然是狄克,他手裏拿著資料,可顯然一個字都沒看進去,因為他根本就拿反了,竟一點都沒察覺到,始終維持著手拿資料的姿勢。坐在他下手的依次是安迪、凱文和修伊三兄弟,他們也是一手拿著資料,貌似看得很認真,可一看資料封麵,好嘛,赫然寫著保姆檔案,敢情他們這是在辦私事。他們旁邊坐的是卡奧利,因為人手不足,原本要花費不少時間的審批便一切從簡,一星期前破例讓他加入了AKA829小隊,用人之際,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反正是知根知底的人,也不怕出問題。他倒是沒拿資料,卻一直盯著手機看,看就看吧,還歎氣,一副神遊太虛的模樣。再下來就是歐陽決,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正拿著鏡子數著臉上的皺紋,每多數出一條,他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卡爾忍不住假咳幾聲,借此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卻毫無效果。他放下資料,歎道:“說吧,你們一個個都是怎麼了?”
由於八老的護衛至今處於昏迷狀態,案子便停滯不前,本想借這次會議討論一下接下來該怎麼行動,可這些家夥全沒把心思放在這上麵,他實在忍不住想問清楚,光靠他一個人,可應付不了這件棘手的案子。沒人回應,還是那副陰陽怪氣的樣子。
他隻好點名了,“卡奧利,你先說。”他是新人,才來一個星期就因私忘公,勢必要好好說說。
卡奧利陰沉著臉,這小子和安德魯真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即使長著一張和慕容悠相似的美麗臉蛋,也無法改變他身上這股子魅惑的氣質,他向來少言少語,被問到了,隻是敷衍道:“沒什麼!”
“沒什麼你盯著手機看個什麼勁?”卡爾可不打算輕易放過他。
他沒回答,威爾倒是耐不住了,他正好坐在卡爾另一邊,於是湊過去輕聲耳語道:“是安德魯叔叔……”
安德魯?!
卡爾皺了皺眉,“他怎麼了?”
威爾繼續道:“卡奧利最近一直聯係不上他,手機關機,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卡爾雙眉一挑,這倒奇了,那家夥不是最寵這個兒子的嘛,怎麼去了哪都不跟兒子說一聲?他是知道卡奧利和安德魯的父子情深的,難怪小家夥會擔心。
他柔聲安慰道:“放心,這世界上能讓你父親有危險的人數不出幾個,說不定是去哪裏散心了,過幾天就會聯係你。”
卡奧利自己也是這麼想的,但心裏難免不安,父親以往不管做什麼,去哪裏,總會第一個通知他,這次卻音訊全無,問過手下那群人,卻一個都不知道,他不能不在意。
問過了卡奧利,卡爾就把矛頭指向了三胞胎,“你們呢?”
不愧是三胞胎,三人同時搔了搔頭,長歎一聲。
“是小悠啦!”安迪無奈地說。
“她又怎麼了?不是給了她一大堆資料讓她整理嗎?”
說到這個,卡爾也是一臉無奈,不僅米婭,還有自己的女兒露露,也是讓他頭疼至極,兩個小丫頭吵著鬧著非要加入WFP,還非得加入AKA829小隊,說什麼也不聽。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他出了一個主意,將WFP一些陳年檔案搬出來,讓兩個丫頭整理。他想著那麼多檔案讓兩個沒什麼耐心的丫頭來處理,早晚會磨光她們的熱情,到時候說不定就會主動退出。這完全是權宜之計,她們若是不幹,就是不聽命令,不聽命令的下場就是直接開除,她們也隻能照做,現在估計還在樓下跟那些小山似的檔案較勁呢。
“我們打算請個保姆。”修伊接話道。
“為什麼?”卡爾原以為是小丫頭又出了什麼怪招,讓他們頭疼,怎麼又扯上保姆了?
“照顧小悠啊。”凱文理所當然道。
“最近都沒怎麼回家,以前都是安迪做飯,房間也是他收拾,家裏的活兒基本都是他在幹,現在為了案子自然什麼也做不了。小悠嘴又刁,家裏沒人照顧,實在不妥。”修伊回答道。
“所以你們就在開會的時候看這些東西?”卡爾算是明白了,這幫臭小子原來是在苦惱家裏請保姆的事。卡爾不禁來氣,戀妹他不反對,可因私忘公,他可堅決反對。
“卡爾叔叔,別生氣,這裏麵也有露露的一份。”凱文忙安撫道。
卡爾眉頭皺得死緊,忍住火氣聽他繼續說。
“露露現在不是住我們家嘛,有個保姆,也可以順道照顧她。”
卡爾一聽氣就消了,他和娜娜為了案子最近也很少回家,威爾自然也是,唯一的女兒隻好送到狄克家,好讓她和米婭做伴,沒人照顧還真是不妥。他也是個寵女兒的男人,跟女兒有關的事,他當然要插一腳。
“選了哪個?給我看看。”他伸手索要資料。
“初步選這幾個……”安迪把資料遞給他。
“都是女的?唔,女的好,女的好。”要是男保姆,他更不會省心。
娜娜見此,隻得翻白眼,本來是去批鬥的,現在可好,把自己給捎帶進去了,她也沒去阻止,因為她更好奇歐陽決的事情。
“決,你照了那麼久,到底要幹嗎?”
娜娜和歐陽決是出了名的冤家,可惜這對冤家自始至終都不來電,無法成為歡喜冤家,但是拌嘴鬥氣倒是一樣不缺。
歐陽決放下鏡子,神情黯然,“沒什麼,就是覺得自己臉上的皺紋有點礙眼。”
“礙眼個屁!你都多大年紀了,不長皺紋你想長什麼?一個大男人長些皺紋算什麼,又不是女人。”娜娜鄙夷道。
要是平時,歐陽決肯定反諷幾句,可今天卻反常,他一本正經地問道:“娜娜,你覺得我老嗎?”
娜娜送給他一記白眼,不過說的話還是很中肯的,“還好啦,比起其他這個歲數的男人,你算年輕了。”
年輕的時候,他就是出了名的陽光王子,一張臉皮光滑細膩,比女人還好看。他常年運動,身材保持得相當好,而且總是一副毫無心事的樣子,眉開眼笑的,再老能老到哪去?不僅臉皮顯年輕,精力還很旺盛,老覺得這家夥是猴子投胎,要不然快五十歲的人了,還能上躥下跳的,看著就讓人嫉妒?歐陽決聞言一喜,眼睛都發亮了,拿起鏡子又照了起來,還擺出時下最流行的Pose,看得娜娜一愣一愣的。見鬼了,他是不是抽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