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內猛地響起抽氣聲,接著鎖鏈的哐啷聲響起,他想衝過來,卻因為鎖鏈無法靠近牢門。
“不準你再傷害她!聽到沒有?”鎖鏈讓他即使張牙舞爪,也隻能是原地踏步。
“我等那麼久,為的就是這一天,要我放棄,不可能!”牢外,陰冷的話語充滿了歇斯底裏。
“她是無辜的,她原本可以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你害了她一生,你知道嗎?”
“我也被人害了一生,又有誰來眷顧我?”
被鎖鏈鎖住的人目光閃爍,痛苦不堪,“都過去那麼久了,你為什麼還不能放下?”
“我不是你,我沒法忘記!我們的家族,我們的妹妹,還有……莎……”
“住口,你不配提她的名字。”鎖鏈的哐啷聲又響起,砸在地麵上就像是恐嚇。
牢外的人眼神鄙夷,“我再問你一遍,東西在哪裏?”
“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不會說。
“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陰冷的聲音在山洞內回蕩,更顯森冷。
殺人對他而言,宛若捏死一隻螞蟻。
“最好是殺了我,因為我很後悔當年沒有殺了你。”他滿心悔意,若是那時就殺了他,就不會害了那麼多人。
“殺我?你以為你現在還能殺我嗎?你已經老得連路都快走不動了。”
“是,我老了,但我寧願老成這樣,總比你有著年輕的皮囊,內裏卻是已經開始腐爛的內髒要好得多!你難道聞不出來你身上那股腐臭味?真是讓我作嘔。”
仿佛是被人戳到軟肋,牢房外的男人陰毒的目光更駭人,他大力握緊牢門上的柵欄,張狂地吼叫:“我不會永遠都這樣,隻要完成我的計劃,隻要拿到那樣東西,我就可以永生,永遠活在這個世界上。”
“那又怎麼樣,你能得到什麼?”牢房裏的男人冷冷道。
曾經他也認為永生就是一切,可後來他明白,活在仇恨中,因為仇恨所以想要永生,本身就是一種悲劇。他寧願活短短數十年,也好過活著卻必須看著所有的親人在眼前一個接一個地消失。那種痛苦,他受夠了。
“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我的存在就是為了改變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根本就不該存在,這個世界應該掌控在我的手裏!我會成為這個世界唯一的主宰!”
唯有瘋狂才能形容他現在的模樣,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該踩在他的腳底下。
牢房裏的男人顫抖起來,是後悔,也是自責,更是憤怒。他親眼看著無數的人為了他的野心被利用,利用完了就是毀滅。他還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子被活生生做成一個機器人,為他賣命。
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曾經的願望,隻是想讓最愛的人複活,隻是想回到曾經的快樂歲月,卻在漫長的等待、無數次的失敗後,變了質,成了荼毒生靈的惡念。是滅族的恨,也是心愛的人被殘害的悲,造就了這一切。他在漫長的歲月裏終是扭曲了,扭曲到連心都不要了。
“我再問一遍,東西在哪裏?!”吼叫聲再次響起。
鎖鏈再無聲響,他靜靜看著牢房外的他,即便黑暗讓他不能看到他的模樣,他也知道他長什麼樣子。他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他們是孿生子,他是他的哥哥,他曾引以為傲的哥哥。
隻是他老了,他卻依然年輕如昔。
想起過往,他老淚縱橫,曆史不能改變,慘劇不可能阻止,一切的一切都從那一天開始……
撕心裂肺的慘叫,燒紅天空的大火,煙霧遮蓋了星空,鮮血無盡流淌,猶如修羅地獄一般可怖。他們就在場,卻無力阻止這一切。從被救出牢獄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化作了惡鬼。隻是從不知道這股恨意會如此強大,在之後的歲月裏,一直控製著他們。
他也曾如此想過,這個世界負了他們,要想不被人欺辱,唯有站在世界的最高點。但他遇到了一個女人,他愛上了她,他有了兒子,仇恨漸漸消失。但他的哥哥卻不是,強烈的仇恨讓他變得如此可怕,為了實現自己的野心,變得殘忍至極。他善於利用人的弱點,一次又一次讓人為他賣命。那些人何其無辜,他們根本不知道,下場是成為他的墊腳石,最終被他所毀滅。
能阻止他的唯有自己,但還能阻止嗎?哥哥已經瘋狂成這樣了。自己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把那個孩子也牽扯進來,若是沒有收養她,若是沒有讓她去救自己的兒子,她就不會被哥哥發現,而哥哥,也就不會有一個最適合的大腦可以利用。
“你不說也無妨,隻不過是時間問題,老實告訴你,翠已經潛入了WFP,東西在哪很快就能查出來,我就不相信你會沒有留下線索。”
這又是一個讓他心傷的名字。翠,這個孩子為什麼也這麼傻?難道用情太深的人,都是這個樣子嗎?他的兒子是這樣,他也是。為了愛,連淪為惡魔的工具都在所不惜。
他閉眼,痛得像身體被砍去了一半,“是嗎?那就去找吧,不過我可以很確定地告訴你,你找不到,永遠都找不到。”
那樣東西絕對不可以落到他手上,否則這個世界絕對會被毀滅。
“你最好不要再惹怒我!”嗜殺的氣息濃重地散布牢前。
鎖鏈再次響動,“總有一天,你會為此付出代價!”
“是這個世界欠我的,我隻是拿回自己該有的一切!代價?哼,我付出的代價還不夠多嗎?我聽膩了你那些言論,你就是一個懦夫,從來都是!”
“我真後悔當初沒有殺了你,這是我做得最錯的一件事!”
“你兒子的命在我手裏,你以為你動得了我嗎?”若不是如此,他早就將一切公之於世。
“沒錯,但現在這已經無法要挾我了!”他的兒子早已不是一個正常的人,活著跟死了沒有區別,若是當初能早想通這一點,他也就不會被困在這裏了。
“你放心,我會好好疼愛他,他的願望我也會幫他實現,不過……”隱含的話裏有著絕對的殘忍。
“你不如現在就殺了我!”他用力扯拉著困住自己的鎖鏈,激動地喊著。
“我不會殺你,我要你看著我站在世界頂點,而我會看著你慢慢老死!”
轉過身子,他再不理會牢內掙紮吼叫的人,他們不再是兄弟,早已不是!他們早已背道而馳。
他沒有錯,是所有人都不懂他。不,有的,隻要計劃成功,還有她會懂他,也隻有她。
紙是包不住火的。
當阿爾緹妮斯躺在病床上,半夢半醒之際,陡然感覺到有人注視著她。她醒轉,黑暗中她隻看到一個輪廓,但即使如此,她也知道是誰,心下忍不住一陣驚慌。
薩魯!不是他還能有誰?
她明明有打電話讓凱洛貝羅斯穩住他,告訴他她今晚不回去,因為WFP的線索很多,她可能要待一個晚上。她還說了狠話,要是他來,她就再也不理他。怎麼會?她吞咽著唾沫,緊張萬分,他知道了嗎?她不經意間看到掛在床前的病曆卡,腦中立刻警鈴大作。
她急急道:“我……我可以解釋!”
薩魯根本沒給她解釋的機會,“露娜,跟我回土耳其。”
“不要!”她驚慌失措地坐起身。
他沒有暴跳如雷,沒有疾言厲色,更沒有像魔王般發狂,可這更恐怖,這說明他是真的生氣了,氣得已經不會再聽她的話,更不會受她的要挾。
“你沒有拒絕的權利!”
他若不是實在擔心她,悄然潛入這裏,根本就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她竟然懷孕了,還差點流產!他無法形容自己在得知這件事時,內心的憤怒和恐懼。她騙了他,為了不相幹的人,她又一次騙了他。他完全沒有要再次做父親的喜悅,有的隻是深深的憂慮。
回土耳其,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事情,既然白烏鴉以為她“死”了,他便帶她回土耳其。這次他說什麼也不會再讓她亂跑,把她鎖在宮裏,讓侍衛層層包圍。即便之後白烏鴉知道她還活著,他也不信他們有辦法將她奪走。他早該這麼做了,他不會再容許她這麼任性。
阿爾緹妮斯急了,她看得出,眼下無論自己說什麼,他都不會聽,但她還是說道:“薩魯,你聽我說,隻要再一個半月,真的隻要再一個半月,過了這段時間,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你要我怎麼樣我就怎麼樣,好不好?”
她扯住他的衣袖,知道自己讓他很擔心,讓他很生氣,可是若真的如他所說回了土耳其,千色怎麼辦?!
“閉嘴!我不想聽你說一個字。這是我的決定,誰都無法改變。”
“薩魯……”
“你再說一個字,我就劈暈你,一樣能把你帶回去。”最多麻煩一點。
阿爾緹妮斯驚恐地退後,“你不能這麼做!”
“你錯了,我什麼都敢做。”問題隻在於他願不願意。
阿爾緹妮斯深吸一口氣,不再說話,她要是不想個辦法,跟他在這裏繼續胡攪蠻纏的話,她絕對會輸。
她撫著肚子,靈光一閃,“醫生……醫生說我暫時不能下床。”
“我會讓卡布斯過來!”他見招拆招。
卡布斯的醫術未必比羅馬斯差,他可是禦醫。
阿爾緹妮斯汗了一把,“那你叫他來了再說。”
“我早就打了電話,不出意外,他今天下午就會到。”
“這麼快!那……那……”阿爾緹妮斯詞窮了。
“露娜,你一點都沒想過我的感受,對嗎?你總是這樣忽略我。”薩魯突然控訴。
“我沒有!”她就是不想讓他擔心,才會讓凱洛貝羅斯瞞著他,當然,她承認,有一半是因為千色。
“我不想跟你理論,有還是沒有?”他的感覺早就告訴他,她有!
她可知道他擔心而來,在得知她懷孕還差點流產之後嚇得魂飛魄散?她又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他最在乎的是她?愛上這樣一個女人,真是他的劫數。
他要怎麼去告訴她,她一次又一次地涉險,讓他寢食難安,讓他承受著無盡的折磨?他聽她的,才會來到紐約尋求WFP幫助。也是聽她的,任由她假扮成另一個人,伺機探查。她說過不會讓自己有危險,然而她完全沒有做到自己承諾的事情。她讓自己一次次暴露在危險之中,他受夠了,既然如此,他就不得不采取他認為最好的做法,帶她回土耳其,他有信心能保護她。白烏鴉他已經顧不得了,幕後主使者是誰他也不在乎了,他在乎的隻有她的安全。當他是赫梯皇帝的時候,他就說過,寧願用鏈子鎖著她,也不願意她再離開自己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