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印度的青年愛國者為了愛國之故,受盡了各方麵——他們的朋友,親戚,甚至他們自己的父母——的壓迫與嫉視時,他們又在泰戈爾的《跟隨著光明》的那首歌裏,得到了鼓勵,與感發的甘泉:
“如果沒有人響應你的呼聲,那麼獨自的,獨自的走去吧;如果大家都害怕著,沒有人願意和你說話,那麼,你這不幸者呀!且對你自己去訴說你自己的憂愁吧;如果你在荒野中旅行著,大家都蹂躪你,反對你,不要去理會他們,你盡管踏在荊棘上,以你自己的血來浴你的足,自己走著去。如果在風雨之夜,你仍舊不能找到一個人為你執燈,而他們仍舊全都閉了門不容你,請不要在心,顛沛艱苦的愛國者呀,你且從你的胸旁取出一根肋骨,用電的火把它點亮了,然後,跟隨著那光明,跟隨著那光明。”
還有兩首為祖國而祈禱的詩,也引起許多人的熱情:
“其使我國的土地與江川,空氣與果實成為甜蜜的,我的神。其使我國的家庭與市場,森林與田野都充實著,我的神。其使我國的允諾與希望,行動與談話成為真實的,我的神。其使我國的男女的生命與心靈成為一個,我的神。”
“彼處心是不恐懼的,頭是高抬著的;彼處知識是自由的;彼處世界是不被狹窄的局部的牆,隔成片片的;彼處言語是由真理的深處說出來的;彼處不倦不疲的努力,延長手臂以達於‘完全’;彼處真理的清澈的川流是不會失路而流入‘死的習慣’的寂寞的沙漠上的;彼處心靈是被你導引而向於‘永久廣大’的思想與行動的——我的天父,其使我國警醒起來,入於那個自由的天國裏。”
泰戈爾之所以宣傳著,呼喊著,要求大家努力以取得的即是那個自由的天國。“朋友們,現在已不是睡夢的時候了,合力工作的時間已到”;“如果你希望生活,且在這個世界上命令尊敬,第一先要預備為你的祖國犧牲你的生命。”
他的愛國的詩歌,所孕蓄著的是愛戀,是鼓勵,是犧牲的精神,但卻絲毫沒有憤怒,嫉妒,或厭憎世界上任何人的暗示。這是他與一切標榜“鐵與血”的急進的愛國者不同之處。因此許多人多反對他的主張,更激烈些的,則常常的罵他。有一個在美國的印度留學生曾說道,“我不高興見泰戈爾的臉,我不欲走過街與他相見。即一個販賣印度貨的不識字的商人,為了要虛價而入獄者,也比這個大詩人高等些——他實是一個道德的懦怯者,食了自己的話,然後去休息。”然而深知他的人,卻很原諒他,知道對於上帝的愛與祖國的愛,是他的生命裏的兩個主要的特色。上帝是他永久的伴侶,祖國則是他常常想到的目的物。不過,他並不是一個淺窄的印度的國家主義者,而是一個世界的國家主義者——一個世界的人道主義者罷了。他的世界主義是已達了“完善”之巔的。他是一個二十世紀的理想者,相信人類的一體,因其分而益顯其繁富。他以為人類是超乎一切國家之上的。國家的,種族的各種分子,以及他們在人類社會裏的合作是宇宙和諧的發展的要素;正如人體的各類機關,他們的區分與合作,為人的康健的發展的要素一樣。他想,玫瑰花的使命在於開放花瓣以互相分別,同樣的,人類的玫瑰的美麗也因不同的國家與種族之達到他們的最完全的特質之點,同時又以愛情的帶附著於人類的幹上而達到完全之境。那就是東與西的生活所以不同,東與西的使命所以不同,而他們的最後目的又是相同的原故。他有一次在英國人與愛爾蘭人聯合歡迎他的宴席上說道:“雖然我們的言語不同,我們的習慣不同,而在根底上,我們的心是一個。……東是東,西是西,但這二子必相遇於友愛,和平與互相了解之中,他們的遇合且將因他們的不同而更為有效果,它必會導引這二子在人類的公共祭壇之前行神聖的結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