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貞眉頭微挑,若無其事地問:“我記得陛下五月的時候下詔,叫戴申入京。”
鄭元義苦笑道:“正是的。昨日駙馬的信到了,說感念陛下和太後掛記,不過秋收將至,怕突厥人要去隴右作亂,不敢擅離。”
吉貞將臉別到一邊,慢慢打著扇子,紅唇卻在扇子後頭輕輕一撇。桃符抿嘴一笑,轉而瞪著眼睛對鄭元義嗔道:“你又胡言亂語。尚未禮成,哪來的駙馬?他是誰家的駙馬?”
鄭元義恍然大悟,作勢對吉貞作揖賠禮,“奴糊塗了……宮裏人都這麼叫,叫順口了。”
吉貞冷哼,說道:“下次你再聽到誰這樣叫,打他的嘴。”
“是。”鄭元義畢恭畢敬地應了,見吉貞臉色陰沉沉的,不大痛快的模樣,他暗笑,火上添油地說道:“太後昨天又聽了些閑話,說戴申今年納了一名妾,十分寵愛。原本殿下今春就該出降了,他一拖再拖,怕與這名妾有些瓜葛。”
吉貞忽然將紈扇往案上一丟,側眸看向鄭元義,眉梢眼角挾裹著隱隱風雷,她殷紅的嘴角扯了一扯,“周裏敦說你手眼通天,名不虛傳呀。”
鄭元義被她那銳利的眸子盯得退了一步,忙掩飾地垂下臉,他小聲陪笑道:“奴哪有這樣的本事,話是傳給太後的。傳話的人興許不懷好意,可事情大概不是假的。”
吉貞潔白的手指在琉璃盞裏尋覓了半晌,撿到一枚極紅極大的櫻桃,誰知入口卻酸澀至極,她眉頭一皺,將櫻桃吐在帕子裏,然後心平氣和地說:“官宦子弟頗多內嬖,尋常事而已。”
鄭元義倒義憤填膺,“數年前先帝將殿下許給戴申,殿下兩年前就該出降。戴氏屢屢借故拖延,抗旨不肯進京,對殿下大為不敬。”
吉貞望著他,“那依著太後,是什麼意思?”
鄭元義涎著臉湊到她麵前,輕嗅她發間的幽香,“太後的意思,當年先帝不過是看戴氏忠烈,戴申年幼失怙,一時憐惜,因此許婚。彼時殿下與戴申都年紀尚稚,如今看戴申,性格頗跋扈,隴右又偏僻,頻頻被突厥滋擾,太後不舍得殿下涉險,想要趁機治戴申一個大不敬之罪,將親事作罷。”
吉貞沉默了片刻。鄭元義提心吊膽地等著,怕她要大發雷霆,誰知她不喜也不怒的,隻點點頭道:“作罷,然後呢?”
鄭元義大喜,緊鑼密鼓地說道:“盧龍郡公,世居範陽,乃武寧公主嫡出的郎君。聽說溫郎君年方二十,尚無妻妾,與殿下有姑表之親,對殿下自然尊崇愛護。太後想將殿下改許溫氏,殿下心裏可願意?”
原來打的是這麼個主意。吉貞麵色微變,將櫻桃丟下,取了絲帕來揩手。她那一張彎弓仰月唇,浸潤了櫻桃的汁,陡然透出逼人的豔麗來。她笑道:“這是太後的主意,固崇的主意,還是你的主意?”
鄭元義看她那臉色,大有要發作的兆頭,他頭皮發緊,撲通一聲跪下,語塞片刻,結結巴巴道:“是、是奴義父無意中提起了武寧公主,太後想到了這個主意。”
語音才落,驀地眼前一黑,幽香襲人,原來是吉貞將髒了的絲帕擲到他臉上。吉貞嗤道:“武寧公主不過是內廷侍婢,為與番人聯姻才封的公主,是我哪門子的姑母,又是哪門子的表兄?”
鄭元義手慌腳亂將帕子抓在手上,悻悻道:“殿下息怒。”那方帕子,還也不是,自己揣著嫌紮手,隻得畢恭畢敬地捧著送到琉璃盞邊上。
吉貞那雙微微上揚的鳳眸冷冷將他一瞥,鄭元義垂手默然立在一側,卻能感覺到她的目光,仿佛在看一粒草芥,輕蔑、嫌惡,難得受此屈辱,鄭元義一張白淨的臉微微漲紅,反手在自己臉上扇了一個耳光,他可憐兮兮道:“奴知罪了。”
“是太後的主意,你何罪之有?”吉貞咯咯一笑,對這個裝腔作勢的鄭元義厭惡至極,簡直詫異於太後會為這樣的人所惑,她懶懶起身,撣了撣未曾沾染塵埃的披帛,趕蒼蠅似的對鄭元義搖了搖扇子,她和顏悅色地說:“我的婚事,你一個奴婢也敢進言?你不配,固崇更不配。下次再敢賊眉鼠眼地亂看,挖了你的眼。滾吧。”
“是,奴再不敢了。”鄭元義老老實實應承了。彎腰在廊下站了片刻,餘光待吉貞和兩名婢子的身影都不見了,鄭元義才抬起臉來,掉頭便走,直走到宮門外,將吉貞的畫軸在手上展開,往那張美人的臉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才稍微解氣,昂頭挺胸地走了。
。您提供大神繡貓的巧逞窈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