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沙雁爭飛(一)(3 / 3)

到夜裏,戴申回家,知道秦住住微恙,也沒吵她,自己在燈下讀書。秦住住起身後,見戴申捏著一卷書,眼睛卻望著燈發呆。她用手在戴申眼前晃了晃,半晌後,戴申才回過神來,握住她的手回首一望。

“今天幾位將軍怎麼說?”秦住住被戴申拉著手,在他身側坐下。

戴申在秦住住麵前向來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他手臂往桌上一撐,正色道:“有說要先攻京都的。自隴右到京都,揮兵直下,少有阻礙,京都禁軍不過寥寥兩三萬人,有望攻克。也有稱應先占河東的。溫泌的人馬有半數陳列河東,南下可入潼關,北上可破朔方。一旦我軍寇關,朝廷必定會向溫泌借兵,到時候從後方攔截,怕主力被迫蜷縮在朔方、河東兩道,南北夾擊,反受其害。”

秦住住對行軍打仗也是一知半解,聞言便追問:“郎君怎麼想的?”

戴申剪了剪燈花,沒有回答她。

他倏的感覺孤獨和無力。如果是父親在世,會不會也像他這樣,陷入進退不得的境地?檄文傳得有些輕率了,他心裏想。

然而和處月部一戰,收編了不少番兵,養不起的兵要生事,趁勢南下,又恰逢其會。

下意識地隔衣按了按肋邊的舊傷,他有些賭氣似的,對秦住住說:“今天大兄來,想辭去判官一職,退守靈武。”停了停,他苦笑道:“原來今日大兄已經將阿嫂,兩個侄兒侄女都送走了。”

秦住住猛然坐起身來,連聲道:“送去哪裏了?”

戴申搖頭,“大兄不肯說。”

秦住住道:“郎君要派人速將她們追回來!”

戴申整整一下午都在為這事煩惱,被秦住住疾言厲色地一喊,他皺起眉來,說:“難道我要扣留大兄的家人為質嗎?他怕我兵敗連累到家人,因此極力要和我撇開幹係,並沒有因此要投靠朝廷與我為敵。”

秦住住對戴申這種婦人之仁堅決不同苟同,她也提高了聲音,“大郎君怕是真將庭郎送往京都了。當初清原公主來涼州,與大郎君私下交談許久,又把庭郎騙走,肯定是要共謀害你,他早不當你做弟弟,你還當他是阿兄?他要去靈武,你也答應了?”

戴申眉頭越皺越緊,秦住住的嗬斥沒有將他喚醒,反而令他更加煩躁。他大聲道:“不錯,我答應了。”

秦住住怒視他片刻,突然身子急轉,便要往外奔去。

戴申扯住她的胳膊,“你做什麼?”

秦住住跺腳道:“我要找人去攔截大郎君。”

“不許!”戴申斷喝一聲。

秦住住被戴申寵愛,從不怕他,一把將他手甩開,還要出門。

戴申一腳將門踢上,秦住住被他的力道震得手腕發麻,她捂著手腕,難以置信地回視著戴申,見他咬牙切齒,一雙濃眉下,眸子裏怒火隱隱。秦住住心裏跳了跳,又不肯服輸,低下頭嘀咕一句:“婦人之仁,優柔寡斷。”

“住住,”換成別人,早被戴申一巴掌打出去了。秦住住不同,戴度一走,她是他唯一相信的人。戴申目光沉沉地對秦住住道:“天下不是隻有你聰明,你知道的,我也知道,有些事情,不必說的那樣明。”

秦住住一怔。許久,眼裏的疑惑慢慢消散。她以一副溫柔的姿態,走到床邊,將戴申的腦袋攬在懷裏,輕輕按著他的太陽穴,她輕聲說:“我知道,是我失言了。”

戴申在她懷裏閉上眼睛,聲音是低微的、無助的,“我隻有你了。”

秦住住手停在戴申臉上,兩人安靜地依偎著。秦住住猶豫很久,不忍心打破這難得的靜謐,然而戴度的話令她如鯁在喉,不吐不快。她說:“郎君,你為什麼讓徐采在檄文裏寫,與溫泌有奪妻之恨?”她停了停,很不甘心道:“你和她……”她不肯提清原公主的名字,“隻有婚約,並未成禮。”

戴申的懦弱隻是一瞬的。他隨即起身,離開了秦住住,一麵將外袍穿回去,打算夤夜返回衙署。對秦住住的問題,他隻是隨口一答,“徐采有意這樣寫的,不這樣寫,如何喚起將士義憤?”

秦住住追了他一步,問道:“那如果我軍得勝,朝廷要將她改嫁隴右呢?”

戴申將匕首別進靴筒,起身瞥了秦住住一眼,他沉吟著——其實心裏早將這個可能性想過了,也早有了主意,但還是要裝作一副勉強的樣子,“迎她來隴右待幾年,再尋機和離就是了。”他轉過身來,摸著秦住住蒼白冰涼的臉,字斟句酌道:“住住,我並不在乎門第貴賤,在我心裏,此生隻有你一個妻子。”

秦住住淚盈於睫,怕戴申察覺到自己臉上控製不住的怨怒,她輕輕靠在戴申懷裏,將臉貼在他胸前,聲音淒淒哀哀的,“我們要個小郎君吧,你後繼有人,不用再為庭郎和大郎君的事傷心。”

戴申並沒有歡欣雀躍,隻是沉默著。秦住住一顆心提起來,屏住呼吸等他回答。

他將下頜擱在她發頂,想了一會,搖頭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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